######「 “離去了,太遠了!太遲了!也許永遠無可奈何!因為我不知道你的下落,你也不知道我的歸宿,” 」
我……竟然還活著?
當整個視野都被爆炸的火光所吞沒時,自己其實就已經放棄了所有希望……
筋疲力儘的特寒裡亞已經無法再維持身形,就這樣搖晃、掙紮著,像隻折翅的雛鷹般跌跌撞撞地落下。
“哎呀呀,真是巧啊,你也在這兒晃悠呢?”
一浪接一浪的黑煙之中,驚魂未定之間,零碎的雷光之下,他隱約能感受到,自己正依靠在一段溫存而有序的心跳上。恍惚間環顧四周,大致還能看到陷入昏睡的薑衍和宗政華倫……
“我就、知道……”
“辛苦你了,還能認得出我就好。”
也就那家夥現在還能有心情揶揄人。被安置好後的特寒裡亞長舒一口氣——不過,這樣似乎也不錯?而眼見他的眉目終於得以舒展,亞特拉斯又悄悄在他耳邊低聲加上了一句:
“放心,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這混小子……
特寒裡亞被這嗖的一下嚇得激靈,卻也無力反抗。亞特拉斯也未再多頑劣,轉身的同時,捎帶手豎起一道雷霆屏障將幾人護住。
隨後,升空,對峙。
言歸正傳。事實上,即便是亞特拉斯,在看到亞茲拉爾和馬利克瞬間都難免感到意外。
隻不過,他的疑慮較之特寒裡亞,還要更加準確一些。畢竟,此事涉及到聯合天國內部矛盾,甚至是內部的秘密處決,對於身為魔神的摯友,他終究還是有所保留——
因『謀反』而被父神暗中下令處死的大天使,他們的屍體,為什麼會以這種形式,出現在這種地方?
難不成父神……
亞特拉斯神情複雜,但最終也隨著冰晶一般目光一起,融化成一灘自言自語式的懶散感歎:
“真是好奇啊,在你們死後,到底又經曆了些什麼呢……”
之所以說是自言自語,也是因為他自己清楚,以『那個人』的謹慎和狡猾,想要以亞茲拉爾與馬利克為線索,逆流而上查明真相,隻怕是太過異想天開。
所幸,至少眼前的這一茬總算能先解決掉。亞茲拉爾和馬利克,在之前的戰鬥中都已然消耗了不少神力,更可惜的是,他們眼下將要麵對的,也不再是疏遠戰鬥的特寒裡亞,而是在上一次諸神戰爭中威名遠揚,令敵我雙方儘皆望風而喪膽的豐饒,裁斷與戰爭之神。
巔峰時期的巴爾與亞斯塔祿尚且奈何不了他,更何況兩個已至強弩之末的大天使。
迎戰這樣的對手,隻需要最為表麵的那一層力量便足矣。
「刑雷·三難雷劫」
亞茲拉爾正準備操控累鎖故技重施,便被三道巨型雷霆迎頭劈中。他的身體機能本就偏弱,被暴戾的雷霆擊中後幾乎是瞬間就遍體鱗傷,不受控製地朝著地麵做起自由落體運動。
一旁的馬利克自知無力撼動亞特拉斯,於是所幸將整個身體都融入岩漿之中。眨眼間,一隻頂天立地的熔岩三頭犬便傲然立於雷光之下。
「焚岩·共殺獄犬」
麵對三頭犬氣勢滔天的進攻,亞特拉斯隻是簡單地伸出了左手。
小狗狗怎麼死了都還這麼暴躁……嗯?
“煜星,有你活動筋骨的機會,去攔住那個不長眼的家夥。”
一道金紅色的光茫在亞特拉斯背後閃過,倏地直奔地麵而去。一陣火光衝天,殺氣騰騰的煜星劍便徑直斬斷了亞茲拉爾最後的念想。渾濁的眼眸所視,與特寒裡亞一行人之間的距離,迷離間仿佛就是他未儘的前世的縮影。那可憎的遺憾,竟也隨著如今的荒謬,延長至與死亡同長。
無可奈何的事情,這可怨不得我。亞特拉斯自然也將亞茲拉爾『再度臨死』的這一幕儘收眼底,他當然不會有什麼負罪感,也並非是顧及昔日同僚的情誼想要送他一程。當然,更不可能會是擔心自己的雷障抵擋不住死亡天使那孱弱的攻擊。
隻是,單獨麵對馬利克,他實在找不到需要動用煜星劍的理由。為了滿足後者的戰鬥欲望,他隻得出此下策。
「刑雷·天網縊絕」
一張雷光幻化的巨網瞬間包裹住馬利克,任憑三顆惡犬之首如何咆哮,天網都沒有停下無情的收縮。
“吼!!!”
三頭犬發出最後一絲絕望的鳴叫,在天網的禁錮下逐漸失去反抗能力,變回了馬利克的模樣。也正是此時,煜星劍也斬斷所有累鎖,徹底熄滅了亞茲拉爾最後的火種。
結束了嗎?當然沒有。
“哼哈哈哈哈哈……”
隨著兩位大天使雙雙倒地不起,毫無由來的笑聲開始在整個地洞內回蕩。
此時亞特拉斯麵無表情,雙眼泛著幽密而深邃的藍光。憑借雷鳴之回聲,他能感知到洞內的一切異常,出現任何未知之物,都會被他瞬間獵殺。
——但很顯然,這笑聲並非來自附近某處,而是一種來自遠方的映射。
“能不能先告訴我,你是如何在三天之內找到全部十八萬億個致幻點的?”
“找?為什麼要找?”
“你……”
那聲音剛想說些什麼,卻立刻陷入了沉默。在確認自己聯係不上冥幽陌路之後,它才毫不在意地象征性罵道:
“嗬,他們說的不錯,你果然是個混蛋。”
“那接下來,就該我提問了?”
“可以,無關緊要的問答,權當作這次失利的懲罰。”
話雖如此,可那聲音卻完全沒有計劃破產後的懊惱與遺憾。
“為什麼要選擇廬江郡?”
“你是在驗證答案嗎?”那聲音似有不滿,“之所以選擇廬江郡,自然是因為這裡交通方便。來往之人紛繁複雜,作亂的機會相應地也就多了。另外,還可以順便汲取更多怨氣,何樂而不為呢?”
“還有彆的嗎?”
“據我所知,亞茲拉爾和馬利克是被我父親以密令處決的。”亞特拉斯沉聲道,“被賜死的天神在受刑後,屍體都會被送至『原動天』核心,作為迦南星運作的燃料被焚燒。——但你,又是如何得到這兩具屍體的?”
“這個不是很好推測嗎?”那聲音充滿著笑意,“自然是阿伯霍斯送給我的。”
阿伯霍斯……
這四個字說得還真是漫不經心。
“有什麼好驚訝的?也隻有聯合天國的迂腐之徒才會看重那四個字的價值,想必你現在也想明白了,不是嗎?”那聲音輕鬆得像是在招手告彆,“廢話也說得差不多了,就此彆過吧,反正我們今後也不會再見麵。”
仿佛是有陣無根之風吹過,空洞的回音漸漸溶解於地泉的寒意之中,亞特拉斯這才在恍惚間意識到到幕後真凶的確已經『離開』。
父親……
紅眸褪去,亞特拉斯眼眶微縮,數不清的複雜感情在他原本藍寶石般的瞳孔中來回流動。直到一隻手搭輕飄飄地在他的肩上:
“沒事吧?”
同為被『關照』的對象,剛才的對話特寒裡亞自然也都聽得一清二楚。
從私心上講,他一開始也希望亞特拉斯能夠看到阿伯霍斯不光彩的一麵。但,卻並非是以如此露骨的方式。更何況,如今看來,阿伯霍斯所做之事,恐怕比自己從前所想象的還要肮臟得多。
誠然,那個人的話不可儘信之。但亞茲拉爾與馬利克的屍首就這麼赤裸裸地擺在他們麵前,要說阿伯霍斯與這件事情毫無關係,這份欲蓋彌彰的愚昧,恐怕就連本人都看不下吧?
“無妨。”亞特拉斯卻回頭笑道,“這裡不是還有一些收尾工作嗎?先處理完再說吧。”
“嗯。”
心月狐、廬江之事,如今也算塵埃落定,是時候該了斷了。
為了安葬亞茲拉爾與馬利克,特寒裡亞主動提出先將他們的屍體收好。待一切妥當後,亞特拉斯才開始喚醒先前被自己擊昏的三人一鬼。清醒過來的眾人也很快就弄清了眼下的狀況,薑衍和宗政華倫一言不發,隻是神情各異地看著溫棄塵與佟真恦。
“沒想到所謂『惡鬼』,竟然是你啊,嫂子……”
溫棄塵低頭看著石塊,麵如平湖,不失往日沉穩。佟真恦則惡狠狠地詛咒道:
“哼,難怪那老鬼一直不肯讓我們見麵,原來是怕我殺了你。”
“當年我,實在沒想到會害死師兄的……”
“你還有臉提尚卿!”佟真恦心中竄起一股無名業火,一揮手就準備取溫棄塵性命。
後者並沒有反抗,一來,是愧疚作祟;二來,在那兩位的注視之下,這種徒勞也不會落在自己身上。
“冷靜。”亞特拉斯用聲波震碎了佟真恦的攻擊,隨後轉頭看向宗政華倫,“你來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宗政華倫談了一口氣,開始講述那段河間三大勢力之間的羈絆與往事:
河間,蕭魏之糧倉,世代功勳王侯烈將之封土。
所謂『曆代功勳王侯烈將』,指的便是初代河間王蕭澤權,與宗政家初代家主宗政東恩。
將他們分封在一處的原因也正如民間所流傳的那樣,無論是戰功赫赫的河間王,還是世代名臣的宗政家,都是魏皇需要勾結與提防的對象。
——沃土以示皇恩,共治以均二勢,是謂此理。
但即便如此,曆代魏皇仍不安心,皆視河間二家為皇族天權的最大隱患。
為了改變兩大勢力反而日漸親近的關係,先皇昭帝蕭洪禹特許葉赫佟氏定居河間。
葉赫佟氏,乃是北方葉赫河邊一支以妖術而聞名的世家大族。即便還遠遠比不上河間二家,但放眼整個北域,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
彼時宗政家少家主宗政尚祿的長子出生,考慮到聖上的旨意,當代河間王蕭方明和宗政家家主宗政縱賢便借此邀請了佟氏部分重要成員前來河間,並舉行了極為盛大的儀式。由河間王府王長子蕭景洵親自主持,宗政家也喚回了宗政尚祿在道家修行遊曆的唯一的親弟弟,宗政尚卿。
儀式倒是一切順利,歌筵酒席、八音迭奏,三大勢力其樂融融,宗政尚卿甚至親自為兄長的長子取名——
“承我華漢之重器,就名『華倫』吧。”
若是故事就此作結,倒也不失為一段佳話。隻是,宗政尚卿在典儀上與佟氏的長女佟真恦一見鐘情,兩人當即便決定,待佟氏安居河間後,便向各自家族正式請婚。——對於這場聯姻,無論是宗政家還是佟家,甚至是河間王府,都十分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