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淒迷。紅淚偷垂,滿眼春風百事非。”」
待亞特拉斯說完後,一個不屬於他們五人的聲音徐徐傳開:
“你們兩個啊……還真是不讓我省心。”
令人震顫的波動,源自亞特拉斯手中的一團幽藍色能量球。而後,這顆流動的夜明珠便逐漸如泡影般散開,化作漫天螢燭之光,帶領著眾人的視線越發開闊。五人這才發現,洞頂處也有乳白色的微光滲透而下,隱有與藍色的能量微粒相融之勢。
待所有光粒重新凝聚為完整的個體,一個青年男子的模樣便顯露在眾人麵前:他的衣著同宗政華倫相似,都是一介精簡的黑衫。長發以金鎖束之,腰間以白帶係之。麵孔清秀,卻不染塵俗;眉目含情,而暗具剛毅。
“師兄……”
“尚卿……”
溫棄塵和佟真恦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呼喚出眼前幽靈般的人影對他們的意義。
四個凡人皆是目瞪口呆,而特寒裡亞也不例外:
“這……原來你早就知道那些事情了?”
“是你太笨啦。”亞特拉斯轉過頭對特寒裡亞說道,“那支洞簫便是宗政尚卿贈予廬江蘇氏家主之物,如果早點從它開始朔源,我們也不必過這麼多彎彎繞繞。”
蘇先生,居然是在暗示這個嗎……
“當然咯,不過嘛——”看著他恍然大悟的樣子,亞特拉斯咧嘴一笑,“你也不必太在乎,以那個人的奸詐,大概早就讓馬利克吞噬掉了與洞簫有關的光之信息。嗯?如此一來,你的遲鈍與他的多慮相互補,某種程度上倒顯得相得益彰呢。”
“喂,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損……”
“噓——”亞特拉斯又作勢噓聲,“看看他們疑惑又驚喜的樣子,就讓我先為他們解釋一下吧。”
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咳咳。”恰好溫棄塵和佟真恦也從意外之喜中恢複理智,亞特拉斯便順勢解釋道,“宗政尚卿死後,那幕後之人為了防止他的魂魄被彆人以『通靈』或相近的術式喚出,提前道出真相,於是就將他的靈魂分劃在了兩個不同的地域——三魂歸於地府,七魄喪於冥幽。”
“冥幽?意思是說……”
“不錯,正是那個人打造的『冥幽陌路』。”亞特拉斯頷首,“在無差彆破壞所有幻境的時候,我也察覺到了那個世界中唯一的『真實』——在與現實的邊界處,藏著一縷人類的七魄。”
“而先前地府中,便恰有一個隻剩下三魂的古怪靈魂。”亞特拉斯也不再避諱身份,“重鬼王難判無魂之案,便將他一直扣留地府中。好在三魂的來源明了,趁閒來無事我便順道來看看。沒想到,竟有這樣的收獲。”
原來到心月狐最根本的原因其實是那個魂魄嗎?該死!這小鬼看著老實,怎麼說話總是缺一句少一詞的。
幸好在場的其他幾人也早就習慣了神仙鬼怪之說,也因為先前的經曆早有心理準備,並沒有感到太驚訝。
亞特拉斯又看向溫棄塵:“但,需要我提醒各位的是,生老病死,世世輪回,都是生命與自然的法則。縱使貴如神明,頂多也不過順著法則做出引導,想要真正複活一個人,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那個關於可以複活你師兄的承諾,其實隻是一個虛假的誘惑而已。”
話雖如此,可早已確認死亡的亞茲拉爾和馬利克卻——
“好在,現在至少能讓他安安穩穩地陷入輪回中。”
“勞您費心了。”宗政華倫躬身道,“但晚輩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
“上仙所說『輪回』雖好,但畢竟不和華漢之說。所以我想,能不能依照本地之法為叔叔超度,將他靈魂引回宗族祠堂,繼續護佑後世子孫。”
亞特拉斯一愣,最終還是默認了他的提議。
“多謝上仙成全。”
######「這回望斷,永作天涯隔。向仙島,歸冥路,兩無消息。」
“尚卿,你……”
終於止住眼淚的佟真恦依舊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她曾耗費了數十年的時間,在廬江尋找宗政尚卿的魂魄,卻始終一無所獲。如何也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下再度相見。同樣感激不儘的宗政尚卿則緩緩上前,輕輕抱住佟真恦:
“我也曾以為,此生已一死了之。仿佛長眠多年,終於久夢初醒。隱約間聽到你們對話的聲音,我這才明白現在的情況是怎麼回事。”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至少南鳶還活著,不是嗎?”宗政尚卿笑道,“隻可惜我們兩個倒真的成了死鬼啦,哈哈哈哈哈。”
宗政尚卿又像從前那樣開著惡趣味的玩笑,佟真恦卻忍不住哭了出來。
“好啦,一切已接近尾聲……我們馬上就能好好休息了。”宗政尚卿輕輕捋著她的長發,一根一根地數著曾經。
待她的情緒平複後,宗政尚卿又看向了陷害自己的真凶:
“塵。”
“呀,你彆躲著我嘛。”看著溫棄塵躲避的眼神,宗政尚卿忍不住笑了,“不打算給我一個正式告彆的機會嗎?”
溫棄塵一愣,開始半步半步地向前走去,卻始終不敢抬頭與任何事物正視。
直到他終於走到宗政尚卿麵前,後者卻說出了一句出乎在場所有人意料的話——
“對不起啊。”
沒等溫棄塵反應過來,宗政尚卿又將他的頭按在自己肩上:
“當初要是,我再多留意一下你的感受,或許一切就會截然不同了吧……”
——並不會。
亞特拉斯麵無表情地想著,隻要那個人存在,就有數不勝數的方法誘導眼前這場慘劇。
嗯……幸虧他們也並不自知,否則就連自我安慰的權利都被剝奪……唉,人類啊……
“我們再最後合奏一曲吧,就當作是沒來得及的踐行了。”
“嗯。”
宗政尚卿的眼角也微微閃出一點晶瑩。溫棄塵整個人雖平靜,但聲音卻早已被淚水打濕。
“二位上仙。”宗政尚卿轉頭向亞特拉斯和特寒裡亞行禮,“那支白□□簫,可再借與我片刻嗎?”
特寒裡亞從懷中取出洞簫,遞給宗政尚卿。“感激不儘。”說罷後者便已將洞簫輕置嘴邊。
另一旁的溫棄塵也從自己的乾坤儲物囊中取出一把二胡,擺好架勢。二人間無需言語協調,哀婉淒清的樂聲便同時響起。
幽幽蕭歌,婉婉胡音,纏纏相繞而不知其源,綿綿且長而不知所向。
如春閨之殘夢,如癡郎之訴衷。
裙羅獨倚窗,聲聲泣訴,泣訴為何?白衣自憑欄,句句斷腸,斷腸為何?
夫不知妾為斷橋所傷,君不知我為孤山所愁。
一聲一歎息,一句一唧唧。常說好夢最難極,衰蘭掩淚;自古多情最長恨,芳草垂首。
縱逢曲聲暫歇,聞者猶然未知。皆閉目屈眉,側耳靜立,似尋落梅之暗香,或待枯花之重放。
孤鷹長嘯破空起,鐵騎振弦呼風過。二樂一聲起悲歌,對坐共攜壯曲落。
######「願長繩,且把飛烏係。任好從容痛飲,誰能惜醉。」
這是屬於未來的聚會。
在一個明媚的下午,長滿棕櫚的花園旁,兩個氣質不凡的男子一邊散步一邊閒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