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直到鮮血從他的左肩噴射而出，尼克巴羅都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扭曲般的傷勢，絕不是自己傲光滅失的力量……

劇烈的疼痛轟然摧毀了他的平衡，尼克巴羅單膝跪地，狼狽地捂住傷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帶著金色光輝的血液在接觸到地板的那一刻，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孫銘辰連忙走到他身邊準備治療，卻被眼前的傷口嚇了一跳。

被子彈貫穿的地方，為一種綠色火焰所填滿。仿佛具由實體的火焰不停地在傷口旋轉著，雖一直處於熊熊燃燒的狀態，卻無法讓人感受到哪怕一絲暖意，有的隻有死亡和腐爛的陰冷。

這火焰是如此頑固，即便孫銘辰全力治療，竟也無濟於事。

“彆管我了，”尼克巴羅的汗珠一顆接一顆地落下，“先阻止他。”

襲擊他的小女孩固然深不可測，但好在傷勢並不致命，相比之下，攔截正一步步走向深淵的周殊宇才更為重要。

可是……

眼前的人離自己越來越遠，孫銘辰這才發現，自己已動彈不得。

不是壓迫，也不是任何心理作用……自己周圍的空間，竟然被完全鎖死了？

它們是什麼東西？

看著周殊宇手中象征空間之力流動的黑洞，孫銘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它們完成了蛻變，他們遲早都會接受蛻變。

而你的朋友，最終也會臣服，然後像沉溺於友情或愛情那樣，享受地完成蛻變。

最後……你也會的。

我會，他們也會，我的朋友甚至或許也會，但是……他們不會。

尼克巴羅眉心處光芒大放，天合玉橝之劍在風馳電卷之間來到孫銘辰身邊，黑白雙色的神力相互交織著攻擊他周圍的禁製，這是尼克巴羅最後的努力。

但殘酷的是，當天合玉橝之劍接觸到那空間禁製時，就連心性甚高的尼克巴羅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在是不自量力。

浩瀚的神力和銳利的劍鋒，在那堵永恒牢固而堅不可摧的『牆』麵前，簡直就是以卵擊石。

舊時代的餘威，似乎也不過如此啊。

這就是你自信所仰仗的力量嗎？似乎還不如我的寵物們有力。

孫銘辰身邊的空間禁製驟然消失，可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下一步行動，一道深黃色的光掠過，他的大腦便突然像是炸開般疼痛。突如其來的劇痛讓他瞬間倒地不起，並發出痛苦的吼叫。

舊時代也好，新時代也罷，都不過是時間的產物。

說得好，隻是二者也並不相同，因為舊時代意味著它已經被時間拋棄了，如今的時間掌握在新時代手中。而未來也必定屬於擁有時間的人。

是嗎？

難道不是嗎？

如哦當真如此，為何你還要費儘心思，在他們前往舊時代終點的路上設置屏障？

我隻是想向你證明，你所依靠的力量是多麼不堪一擊。

難道不是因為，他們也屬於新時代嗎？

或是——他們在擁有舊時代力量的同時，還身處新時代？

……

“啊！”

尼克巴羅和孫銘辰同時發出慘叫，就連小女孩麵前的周殊宇，雖沒能發出聲，表情也是同樣的痛苦不堪。

整個房間都開始回蕩起一陣陣隱約的顫動，緊接著，一群雜種般、經過訓練後而變得溫順的東西又開始在昏暗的幽光下來回穿梭。彆說現在已經快失去意識的三人，哪怕是在正常情況下，就算是極好的視力，恐怕也很難捕捉到其完整的模樣，抑或是極好的頭腦，恐怕也記不住其完整的模樣。

它們並不屬於烏鴉、鼴鼠、禿鷹、螞蟻、吸血蝙蝠、更不是已經腐爛的人類軀乾，而是一些足以讓常人的大腦不忍回憶的東西。它們柔軟地落在牆壁的菌落或者粘液上，又輕鬆地跳起，貪婪又充滿恐懼的眼神渴望又惶恐地看向房間內的四人。

即便如此，你也會輸的。

那就拭目以待吧。

……

“小貓咪，”小女孩撫摸著周殊宇的臉龐，後者此時雖然已恢複神智，奈何已然力竭，隻能毫無防備地趴在發臭的地板上，聽著她把話說完，“我會等著你的，直到你成為我的寵物。然後我會將你一瓣一瓣拆開，然後再拚湊成世界上最可愛的玩偶。”

“我聽說，在人類世界裡，大家都會給自己的寵物打各種預防針，來防止寵物得病死掉。如果你也認同這種做法的話那我就放心啦！在城堡裡的經曆，就當作給你打一劑預防針吧！作為一隻寵物，可不能在主人進食這麼關鍵的時刻不在其身邊討好取悅吧？”

“聽話哦聽話，打針的時候雖然不舒服，但是人家可是為了你好啊。”小女孩冰冷的手順著周殊宇的頭發捋著，仿佛真的是在對待一隻寵物，“唉，現在的你還是太無知，會像那些平庸的人那樣總幻想著恐怖與黑暗、與死亡、與孤獨之間存在著某些糾纏不清、難以割舍的關係。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這些幻想究竟是多麼荒誕。”

“就拿你來舉例吧，難道現在的你不覺得，日光下的陰冷恐懼，反倒是一劑良藥嗎？”得不到回應，她又無奈地搖了搖頭，“唉，還是不行啊，你現在懂得太少，總感覺無論跟你說什麼東西，都在是對牛彈琴。”

“你……究竟……是……誰……”冰冷的手倒讓周殊宇提前恢複了一絲力氣。

“哇，你竟然還有力氣說話？我還從來沒有見過身體如此健康的貓咪呢。”小女孩更高興了，小手不停地輕拍著周殊宇的頭，“這來自頑強又可愛的小貓咪的請求，還真是讓人家無法拒絕啊。”她又用那冰冷的小手好生地揉了許久周殊宇的頭，“隻是我也沒辦法直接告訴你，不過為了感謝你的可愛，我決定先告訴你一些線索——”

“我呀，來自『黃昏』喲。”

“黃……昏？”

“是呢，夾在黑夜與白晝之間的『黃昏』，想到什麼了嗎？嘻嘻。”

“希望你可什麼都彆想到呢，否則我可是會受到『黃昏』的懲罰的。”小女孩碩大的純黑眼瞳依舊無神，“不過一想到是為了貓咪，懲罰……嘿嘿，我還是很樂意的。”

“你……這個……唔。”

察覺到周殊宇可能會說些不好聽的話，小女孩立即用手從兩邊掐住他的臉頰，讓他無法開口。

“好啦，小貓咪該睡覺了。”一種空洞、冷淡但卻優雅頓挫的古怪聲音在周殊宇耳邊悄然翩翩起舞，他幾乎無法察覺到她的呼吸，再一次昏迷前，他隻覺得那不與任何感情掛鉤的眼瞳，此時倒顯得格外應景。

目送周殊宇再度陷入沉睡，小女孩隻能滿足又略有些失望地說道：”真是期待下一次和你見麵的時候呢。“

說罷她便直起身，對著那些還在房間內遊蕩的怪物吩咐道：

”你們，記得好生伺候著他們，彆讓他們離開得太輕鬆，可也彆做得太過分。“

在一群怪物發出嘈嘈的附和聲後，一團墨綠色的火焰從小女孩的腳底升起，這令人厭惡的冷焰光芒稍微照亮了一下黑暗，也讓盤踞在周圍的那些劣等生物發出了由衷向往的讚歎。

”再見了，我的小貓咪。“

小女孩舉起不知從何處取出的黑色蕾絲陽傘，微笑著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於是，『已不知是第幾次交替』，四周又重新淪落於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