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撫摸著那抹不去的炭黑,在感受著火柱殘留的那縷熱的同時,掌心間似乎還傳來了一種不屬於石頭的觸感。
啪嗒。
一滴腥紅的液體砸在孫銘辰掌背上,僅憑肉眼就能看出這像血一樣的液體是多麼的粘稠,未斷的拉絲將孫銘辰的視線與那女子低垂的雙眸緊緊地聯係在一起,毫無交集的兩人竟就這麼對視起來。
######「你的目光好像被一片霧氣所遮掩;你神秘的眼睛(是藍眼,是灰眼,還是綠眼?)時而令人痛苦,時而顯出迷茫,時而溫情脈脈,總是反映出天空的暗淡與怠惰。」
這雙除了黑暗便一無所有的眼眸,並非是看上去那樣死板。因為孫銘辰由那片空洞的漆黑忽而聯想到了許多,那些美好或美麗的事物,從親近之人的感情,再到有靈且美的萬物,似乎都被藏在那片如墨的瞳孔之中。這樣奇妙而深邃的感覺無邊無際地蔓延,直到粘稠的血淚再一次從石墨的眼睛邊緣流下。
“怎麼了?”
“沒,沒事。”
感受到現實的呼喚,孫銘辰這才試圖甩開粘在手上的血淚,實在粘稠得嚇人,鉚足勁才勉強甩掉些許。難怪剛才流在石像上的時候竟沒發出一點聲音。
“好濃的血腥味兒。”尼克巴羅下意識捂住了鼻子。
血腥味?孫銘辰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才是自己一下子就確信這些是血的原因嗎?
啊!他這才聞到厚重的血腥味,嘴裡仿佛被粗暴地塞滿了鹽與鐵鏽,瞬間就引得他發嘔。
尼克巴羅總覺得孫銘辰有些反常,於是建議道: “要不再去彆的地方找找?”
好。
孫銘辰想答應,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話。
惡心。
“喂,你真的沒事嗎?”
真沒事。
惡心。
身體本能踉蹌地向後退。靠在石像上。退無可退。他轉過身,想抬頭確認。但心中一直貫穿倒胃部的惡心,卻迫使身軀彎下腰,更濃鬱的血腥味與發油味攪渾著大腦。孫銘辰想要嘔吐,便不住地乾嘔,用聲音牽連、拉拽著體內的醜陋之物。直到大量的黑色液體從乾嘔聲中擠出。
同樣帶有血腥味的嘔吐物無一例外地都附著在那座石像之上,與粘稠的血淚融合在一起。這兩股截然不同的液體之間融合得並不自然,但最終還是徹底交融在一起,化作一股流淌緩慢,隱隱閃著暗紅色光芒的黑水。
被黑水覆蓋後,石像又開始震動起一陣令人膽顫的心跳聲。察覺到不對勁的尼克巴羅連忙拉起剛吐完的孫銘辰向著大廳角落後撤。
吐完的孫銘辰眼眶濕潤,全身都布滿雞皮疙瘩,但至少不再感到惡心。他大概也知道此時尼克巴羅會是什麼個怎樣的表情,便索性將雙眼對準那尊石像。
石像的每一次震動,都會引得不少石塊落下。
脫落極富規律,似乎它們的內部還包裹著什麼東西。
這什麼,套娃嗎?
孫銘辰心中有種被戲耍後的不快,古堡中的事情也都算見怪不怪,但這樣也……
還沒抱怨完,他的瞳孔便緩緩擴大,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那是……”
尼克巴羅的詫異卻多了份遲疑,還沒等他確定那是什麼,孫銘辰的身影已如離弦之箭飛奔而去。
他一手揮開零散的石塊,抱住從石像中掉落的人影。
尼克巴羅也隨即跟上前,能令孫銘辰如此激動,石像中的人不言自明——
周殊宇的衣物早已隨石像崩裂而化成碎片,孫銘辰隻得脫下自己的外衣先給他蓋上。
完全不明所以,一片茫然,就像做夢一樣,一切都無法控製,一切都無法預料。
儘管找到了想找的人,但孫銘辰和尼克巴羅一時也分不清楚,這究竟好事還是……
######「你使我想起那些陰暗、冷淡而失眠的日子,那些日子害得神魂顛倒而心痛如絞的情侶淚流不止,過於機靈的因一種從未感受過的苦難而焦躁不安的神經——卻拿酣然入夢的理智開玩笑。」
“先生——輪到我啦!”
“……”
“剛才明明說好讓我先玩的,結果你卻蠻不講理!插隊!還一個人霸占了這麼久!”
“……”
“彆這麼說呀,人家明明很懂分寸的。”
“……”
“嘻嘻,謝謝先生!”
“……”
“哎呀,我保證一定會好好叮囑他們的,先生就放心吧。”
“……希望如此吧。”
……
一片暗沉的沙漠上,沙啞的男聲久久回蕩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