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側的爆炸迫使尼克巴羅隻得向上方躲閃,飛竄的途中,他又釋放出完聖體。羽翅震動,如浪滾滾的「震光」便先一步將攔路的潭擊散。與以往不同,被擊散的血潭沒有再隱忍,而是借由「震光」的衝擊力充分散開,化作一支支拖著長長尾焰的血箭,從各個方向朝尼克巴羅殺來。
雜亂的攻擊在秋蕊香的描繪下,清晰地出現在尼克巴羅的感知中。但僅靠物理攻擊是絕對無法永除後患的,尼克巴羅隻得將光元素神力釋放到極致,以灼熱的光芒將血液儘數燃燒。
接二連三地擋下瑪麗的反擊,他的心中卻越發困惑。
兩種思想的衝突遠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嚴重,怎麼回事?是衝突暴露的次數太少了?
血咒術如同一片泥潭,越是專注於掙紮其中,隻會陷得越深。在瑪麗的主場,尼克巴羅隻有不斷削弱她,才有取勝的可能。
下方的硝煙散去,披著一層血色戰甲的瑪麗又赫然出現在他麵前。
凝血為外甲,咒術為內甲。尼克巴羅不禁皺眉,接下來恐怕就更難直接攻擊她了。
在秋蕊香尚能標記的情況下,傲光滅矢的確能做到彈無虛發。但瑪麗也能通過層層血河吸收並削弱傲光滅矢的殺傷力,甚至還能加以回收為己所用。至於近戰,在層層血河的包圍下,想靠近她都難如登天,如今再加上那副以血液凝成的戰甲,恐怕就連爆破都很難傷到她。
唉,話說回來,這種能力若是麵對火元素神力,反倒會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自己竟然難得地懷念起那個家夥來了。
想到這裡,就連尼克巴羅都不禁佩服起那個所謂的『先生』。瑪麗能力被強化的那部分,完全是針對自己的能力而來。隻是如投影般的『強化』都如此準確而駭人,他本人的算計與實力,又會恐怖到何種程度呢……
來不及繼續想象,瑪麗無休無止的攻擊已接踵而至。
“放棄吧,”瑪麗也明白,如今可是擁有血咒的自己占據著絕對的優勢。大仇將報的激動和喜悅令她情不自禁地大吼大叫,“你曾經引以為傲的所有招數,在奔流的血河麵前都不值一提!”
嘁,小人得誌。
尼克巴羅在心中不屑地暗罵。想到最初瑪麗也曾無力地站在弱勢的一方,不過是依靠彆人施舍的新能力才勉強克製住自己而已。
雖然手裡仍有天合玉橝之劍尚未動用,可他畢竟不擅長近戰,一旦這柄象征意義大於實用意義的劍被瑪麗的血咒控製,就算後者不出言諷刺,自己也絕不會好受。
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思路又繞了回來。為什麼兩種思想的衝突如此不起眼,對瑪麗的影響竟是微乎其微?
看瑪麗現在這股精神樣,幾乎已完全從那兩次反噬中恢複了過來,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基督明明對異教徒……
等等——
基督對異教徒的態度固然殘酷,可佛教似乎並非如此。
瑪麗的思路,應當是先由零星的線索想到利維坦的可能;再調用『佛』的力量探視;最後再重新回到聖經中尋找戰勝之法。
重點並非是瑪麗在使用『佛』的時候偏向基督。而是她在貫徹對基督的信仰的中途,卻僭越到了屬於『佛』的世界。
也就是說,那股混亂並非來自『佛』,而是來自基督?
『信子的人有永生;不信子的人不得見永生,神的震怒常在他身上。』
瑪麗的理念,所有的信仰,乃至一切,都不過是複仇的工具。她的信仰正來源於她的母親,不是嗎?基於信仰天主的借口,展開一係列複仇。回頭看來,她的所作所為,早已違背了主的意願,她汙濁的念想,更是玷汙了主的純真。
『神的震怒常在他身上』,但僅靠穿越時間和空間的虛無縹緲的矛盾還遠遠不夠,瑪麗需要一場審判。隻有這樣才能引燃『神的震怒』,讓瑪麗為心念不純付出代價。
越發接近真相的尼克巴羅一時卻陷入了心中那道最深的懷疑,說起來,那其實是他自幼時便有的疑惑:聖經中所描繪的『唯一的神』,祂是真的存在的嗎?
這樣的猜忌上一次出現,還是利維坦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隻是此刻的感悟,不僅帶來了與上一次如出一轍的困惑,更帶來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開闊——
魔域、聯合天國,其成員皆自詡『神明』。
可若是如此,那聖經中的『上帝』,又該是何等的存在。神天國的那位宗神——『真主之影』穆罕默德,他所信仰的『真主』;以及波旬常掛念的『佛祖』,他們又會是怎樣的存在……
基於兩種情形,尼克巴羅也不知心底是否願意接受此類事實。
但真相,永遠是真相。欲知團團迷霧之後的真相,眼下唯有一試——
禱念,以『神之影』的身份,審判眼前踐踏天主尊嚴的罪人。
一股來自遠方的深意。伴隨著審判的心意。一同占據他的身體。尼克巴羅的氣息頃刻間大變,原本照耀通身的神聖金光,竟然逐漸蛻變為內斂而高傲的紫光。
天使的雙眼緊閉,但眼皮下的異色瞳孔卻肉眼可見地流動著,在額間融合、彙集成一顆亮紫色瞳眸的眼眸。天合玉橝之劍也不知何時浮現在他麵前。它的劍柄不斷伸長,直至變為一柄長槍。
親眼見證著神跡的誕生,下方的瑪麗已目瞪口呆。這是她從未感受過的氣息,也是她從未感受過的壓迫。
令人窒息的氣流夾帶著絕望的無力感,巨大的落差,頃刻間就讓瑪麗陷入瘋癲。
不知為何,她立刻就將罪魁禍首鎖定到聖經所指的那位天主身上。
由藍色、朱紅色凝結而成的紫色……這是什麼?是祂的祭司?還是祂的帷幕?
祂真的存在嗎?既然存在,為何隻是看著祂的教徒受罪,卻在如今降臨,隻為懲罰她?
不,不能這樣,不該這樣!她想起反複無常的父親,輕蔑自己的丈夫,被囚禁至死的母親,還有那段身為侍女的日子,她心靈的貧困,婚姻與家庭的貧賤,就像磨碎的王冠陷入泥潭一般的夢想,虔誠的信仰,渴望被落下的目光,她想得到的一切,她放棄了的一切,她本可能得到的一切!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作賤自己!
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為何卻要成為彆人的工具卻隻能忍氣吞聲!
明明是那段盤踞著榮光和恥辱的悲慘歲月加害於自己,為什麼他能害人,可神卻將她的複仇當作罪孽!
明明隻差最後一步,區區神明——怎麼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攔自己!
扭曲的仇恨蔓延至血河中每一滴血液上,她向其中傾注了自己全部的神力與心血。
“一切都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