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鹽神懸槍褫深孽,千古罪徒戰新傑……(1 / 2)

人造天堂 冬日懷桑 6942 字 11個月前

######「正是一位天使以具有磁力的雙手捧出,睡意與令人入迷的美夢這件禮物,又鋪起貧窮而□□的人們的床;這是神靈的光榮,這是神秘的糧倉,這是窮人的錢囊和古老的家鄉,這是通往陌生的天國的柱廊!」

海嘯般鋪天蓋地的血河頃刻間就將尼克巴羅囫圇咽下。但任憑瑪麗如何催動血咒術,她都無法再與血河下的事物建立任何連接。

“膽敢窺伺神之力的僭越之子啊……”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裡回響,仿佛是隻在為她一人講述罪證:

“就由你開始,連同世間的一切罪惡……”

將尼克巴羅團團圍住的血河中,好像滲出了某種白色的東西。

“儘皆化作鹽柱。”

爆炸四度響起。唯有這次悄無聲息。血河化作漫天的鹽粒紛飛開去。荒涼的大地托舉著教堂的廢墟。天空仿佛降下了一場不合時宜的細雪。

瑪麗呆呆地仰望著這場『神跡』,一時間竟連內心的怒火都被遺棄。

直到她的目光漸漸移到尼克巴羅身上,巨大的反差才讓她回過神來。

這位曾經聖潔的四翼候補大天使長,背後隻伸出了四支如同枯木般層次不齊,充滿了異域色彩的漆黑骨架。原本白色的短發也被染灰,在高空中無風自動。雙眼緊閉,唯有額間的紫瞳瘮人地俯瞰身下的萬物。手中的長槍更是怪異,暗紅參半,像是有生命一樣帶著脈搏微微地顫動著。他通身都充滿了陌生又黯淡的氣息,與周圍潔白的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看到尼克巴羅這副模樣,瑪麗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儘管她身下和身邊的血河,都正一點點化作鹽柱瓦解;儘管那如雨傾下的鹽粒落在她身上,灼燒得她難以忍;儘管眼前的情況意味著,她的複仇永遠都隻能停留在想象……

但是,看看吧!看看天使這副仿佛墮入深淵的模樣!自己是無力再抹殺他啦!可自己的生命卻迫使他陷入萬劫不複的地獄,還有比這更令人愉悅的報複嗎?

尼克巴羅沒有理會她的笑聲,他早已分不清對與錯。從前的他既然能夠接受惡魔,如今也能理所當然地接受這份來自陌生的力量,——隻要對自己的堅持與信仰有益的話。

如此看來,自己其實和瑪麗也彆無二致。隻不過是因為,自己所仰仗的力量的來源,恰好與自己所堅持的事物相匹配,這才不至於墜入無底線的墮落。

當然了,自己變成這副模樣,即便不是墮落,對瑪麗來說也已然足夠。

作為這場『進化』的親曆者,他才更因為清楚事實,而變得更加茫然。

歸根到底,大概便是墮入幽黑浪底的因果報應吧。

所以,無論從哪種角度來看——從前的那些鬨劇,特都該有個結果了。

無聲的歎氣後,尼克巴羅再度揮動『鹽約之槍』。

周遭的鹽海隨之湧動,朝著瑪麗的方向席卷而去。

自己的身體正逐漸化作鹽柱墜落,瑪麗的內心,除去對死亡本能的恐懼,更多的卻是大仇得報的豁然與空虛。那份複仇的喜悅,甚至沒能支撐到她死去。

而那個男人的信仰和工具,也終究是向著彆的地方落下了。帶著很多、也很複雜的東西一起,消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自然而然地,她那顆時常躁動不滿的內心中,那份傾瀉怨恨與憤怒的動力,也隨之枯竭了。離開這些紛繁複雜的花花草草,瑪麗似乎才終於看透。自己所謂的『複仇』,未免也太幼稚了些。尼克巴羅說的沒錯,她怨恨的隻有那個人,無論他信仰的是什麼。正如她在乎的也隻有母後,無論她信仰的是什麼。

對於基督,自己果然才是最大的異教徒啊。假借著祂的名義作惡。迷惘於仇恨,奔波於殺戮。何嘗不是又一個罄竹難書的罪人呢?

能夠化作純潔的鹽柱而死,也是祂最後的寬容了吧。

晶瑩的淚珠從腥紅的眼眸中留下,也變成了一團團粗鹽。

世界陷入永夜,她的思緒也即將到達此行的終點。

一生啊一生……

天啊天……那我這一生又算得了什麼呢……

瑪麗的氣息消失。尼克巴羅的眉頭才剛剛展開,隨即卻又皺了起來。

鹽海湧動後,出現了另一個人。

######「無論走向何處,無論飄洋過海還是苦守鄉土,無論冒著烈火般的酷熱,還是迎著黯然失色的白日,無論耶穌虔誠的信徒,還是基西拉島的臣仆,無論愁眉苦臉的乞丐,還是容光煥發的克羅伊斯,」

“那裡……也結束了。”

“這股氣息……沒想到通過聖經,真能接觸『門外』的世界。”

“……”

“怎麼了老東西,這不正是你期望的嗎?”

“期望是自然。我隻是在困惑,為何是現在,並且……還是在麵對『他們』的時候。”

“也是哦……剛才那個小子的氣息也是。如此放任他們成長,就不怕養成大麻煩嗎?”

“是很奇怪……這樣的態度,這樣的安排,總是讓我感到不安。”

“哎喲喂,你活得是真累啊。”

“……”

“怎麼了老東西,這不正是你期望的嗎?”

“期望是自然。我隻是在困惑,為何是現在,並且……還是在麵對『他們』的時候。”

“也是哦……剛才那個小子的氣息也是。如此放任他們成長,就不怕養成大麻煩嗎?”

“是很奇怪……這樣的態度,這樣的安排,總是讓我感到不安。”

“哎喲喂,你活得是真累啊。”

“……”

“什麼表情,難道不累嗎?死了這麼久,光一縷魂都還在籌劃這兒擔心那兒。反正不管現在發生什麼我們都插不了手,索性全都當作看戲就好了嘛。”

“唉,唯一的希望,總是放不下的。”

“好啦好啦,放不下的話,就先去睡一覺咯。”

“也罷……不如就等,嗯?”

“嗯什麼嗯?”

“哈,連他都搜羅過來了,看來『他們』果然很不簡單啊……”

“名副其實的告密者,聽說當年阿伯霍斯招降他的時候,都費了不少功夫吧?”

“不是說不關心了嗎?”

“這不,了解故事相關信息嘛。”

“……是啊。畢竟——能夠令他心甘情願臣服的條件,似乎永遠都隻有那麼一個。這也令我更加驚訝,『他們』到底給出了怎樣的條件,才讓他離開阿伯霍斯的身邊。”

“諾,拭目以待咯。”

######「無論市民還是鄉民,無論萍蹤浪跡還是深居簡出,無論小小的腦袋是遲鈍還是靈活,人在每一個地方都忍受著奧秘的恐怖,仰望天空時目光都不禁直打哆嗦。」

走出恍若陰影的霧霾,眼前是一泓燒著硫磺的火湖。瓷藍色的煙悠悠而上,飛過湖邊焦黑的枯樹枝,越過四周裸露赤土的山穀,最後直升入天空那顆無限漆黑的永恒之眼。

這裡是……『欣嫩子穀』啊。

猶大的視線低了下來,全然沒有顧及一閃而過的人影,隻是低頭看著自己醜陋的雙腳。

腳背的皮膚又厚又黑又硬,像是猿猴般的長腳趾骨節突出而彎曲。這雙腳,曾經追隨過『聖子』耶穌,如今卻難看到令人的生畏的地步。就連抓住岩石的腳掌心也是皺皺巴巴的。

他是跟隨著少年的身影走到這裡的。那是他此行的目標,猶大本不應該對跟蹤目標這種事情感到羞愧或者不好意思,但承諾的兌現卻來得太倉促。唉,這雙畸形的腳,現在更像是在追逐自己。

少年停在火湖邊,警惕地打量著四周陌生的環境。長長的睫毛下,暗紫和鮮紅的眼眸都鑲嵌在一張臉上,算不上和諧,卻認真得異常。他或許是在尋找同伴,可有時又像是在尋找敵人。

“枯樹枝倒映在火紅的湖麵上。這樣的場景,不知怎的,真叫人害怕哩。”

猶大悄無聲息地來到周殊宇身邊,用一種輕鬆的語氣說道。

周殊宇被這話嚇了一跳。他轉過頭,看見了猶大的臉,半麵為皮半麵為石,神色卻不似話語那般帶著情緒。金色的頭發從荊棘環中探出,無力得像是一群將要死亡的蛇。

見他沒有躲閃的意思,猶大便自我介紹道:

“「罪者三司刑之神」、「基督背叛的告密者」,猶大。”

周殊宇沒有開口,但微微張大的眼眶已吐露出他的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