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起、暗流先動 這聲音比搭斷頭台……(1 / 2)

人造天堂 冬日懷桑 7350 字 11個月前

######「我在瑟縮中聽見每一根枯枝的落地聲;這聲音比搭斷頭台時的回聲更淒慘。我的靈魂真像不知疲倦的羊頭撞錘那一陣陣、沉重的打擊下再也支持不住的城樓一般。」

下灘,仁冬東南戰區新兵訓練基地。

按照上級的指示,近來的新兵應當全部以陸軍部隊後備隊的規格訓練。儘管與他們有關的謠言早已滿天飛,但訓練團和教導隊顯然不打算因此改變訓練方針,仍然嚴格按照標準執行訓練。

可令他們倍感意外的是,那群被批注需要『特彆監視』的新兵,不僅忍耐力極強,且執行命令迅速果斷,甚至就連對軍事理論的學習積極性也高得嚇人。拋開戰鬥技巧與經驗等,單論其個人基本素質,幾乎能與一支專業的特種作戰部隊媲美。

訓練過程的順暢,也令教導隊們不禁擔心,若是將專業的軍事技能教授給這樣一群素質不俗,卻極有可能心懷不軌的人,最終——會不會反而釀成大錯?

強製征兵令的實施,已過去接近兩周。眼看著日光下正有條不紊執行訓練任務的新兵們,本就有所顧忌的教導隊越發坐立難安。他們原本打算今日就向上級闡明情況,並建議暫停或者延緩訓練。偏偏就在今日清晨九時左右的樣子,眾人卻聽聞了佟鳩羽司令受到國防問責局傳訊的消息。

征兵計劃的擬定人兼戰區最高負責人都遭到傳喚調查,他們也實在不清楚,究竟該找誰去協商訓練計劃。教導隊隻得儘可能合理地減少訓練內容,又這樣惶恐不安地度過兩天後,才總算市等到了佟鳩羽因證據不足而被釋放的喜訊。

……

“佟司令,總體而言,目前的情況大致就是如此。正是因為他們的行為太過正常,態度也過於淡然,我們才會建議調整訓練內容。”

佟鳩羽被夾在另外兩位下灘的負責軍官中間,才剛剛聆聽完三人的憂慮。

值得一提的是,這裡並非東南戰區司令部,而是位於下灘的新兵訓練基地。按理來說,請求修改訓練內容這種小事,完全不值得戰區之首親自蒞臨指導。但深語者的安置與管理問題,始終都是籠罩在東南戰區乃至整個仁冬頭上的一大朵陰雲,若是處理不當,恐怕會有禍起蕭牆之憂。於是,在與司令部眾軍官火速商議並製定出試探階段的各個要點以及相應戰術,安排好軍方研究院的相關技術人員後,他便馬不停蹄地趕到下灘視察。彼時,教導員們才剛準備前往司令部彙報。

沉默良久,佟鳩羽突然歪過腦袋半,半躺在椅子上。沒等三人有所反應,他已開口問道:

“諸位戰友,關於『信仰』,你們可有何見解嗎?”

“信仰是……力量?”

坐在他左側、那位稍微年輕些的軍官率先說道,但顯然,這個答案之隨意敷衍,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信仰、信仰……”

略顯年邁的軍官則一直在猶豫,半晌才吐出『是追求』這種保守的答案。

負責彙報的指導員卻滿麵愁容,始終一言不發。

“那麼信仰,或者說——單純樸素的信仰,與所謂虔誠教徒、以及宗教狂熱分子的信仰,這三者在各位看來,又有何區彆呢?”

“虔誠是對信仰的極致忠誠,”這一次是年邁的軍官先開口, “而狂熱,卻是對信仰所帶來的力量的極致忠誠。” ①

教條式的總結,不過倒也是事實。佟鳩羽不禁暗笑。

“不錯,”年輕軍官也即刻附和道, “換言之,二者都是信仰到極端的體現。即從根本來講,二者都是極端宗教主義泛濫的根源。”

“說得好啊,”對於這個回答,佟鳩羽顯然有些意外,但態度還是讚成居多, “虔誠和狂熱,乍看隱約一好一壞,但說到底,也有不少共同之處。”

“無論虔誠還是狂熱,他們的存在,都很好地向我們展示了一個道理,即:『信仰是對情理的終結』。信仰的程度愈深,心中所剩的理性也就愈少。各位所擔心的,無非也就是此類。傳聞中那群喪心病狂的家夥,為何卻在一夜之間變得極為理性,富有組織,甚至就連對異教妥協都不在話下。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這種改變實在匪夷所思,以至於令你們對最根本的事物產生了懷疑。——我說的對嗎?”

三人都一齊陷入沉默,佟鳩羽此言不假,他們所擔憂的,的確早已不再僅僅是他們存在本身,以及那些會對基地以及周邊城市造成災難的可能性。

“好吧,不過值得肯定的是:你們的擔憂是明智的。任何人都不能小瞧信仰的力量,尤其是身處仁冬,這個初代七星將以信仰為向心力而建立的古老國度,對此,我們更應該心懷敬畏才是。儘管時至今日,文化早已潛移默化地取締了信仰的地位,成為仁冬立國之本。仁冬的領導集團,也成功憑借文化的糖衣,阻斷了月神信仰終結其人民情理的所有可能性。同時,也避免了仁冬走向政教合一的不歸路。

“不得不承認,『月神信仰』向『仁冬文化』的轉型,的確令人欣喜,其重要性與偉大性,甚至足以媲美西岸諸國時至近代才開始出現的『科學信仰』。可事實上,在『仁冬文化』豐富多彩的表麵下,其內核卻始終是一成不變的『信仰』。隻不過,由於我們信仰的根本,『月之神』祂老人家從未親臨,而仁冬子民除去七星將以外,也從未有人真正聆聽過什麼『神之諭旨』,所以大家也就逐漸忽視了這個國家的本質。

“同樣,也正是因為如此,當你們在看到那麼大一群人,統一行動,極具紀律,仿佛正在接受某種統一指揮那般整齊時。骨子裡的懷疑就被輕而易舉的喚醒,某種思想產生了動搖,慌亂,甚至到了寢食難安地步。”

“倘若真是這樣,那就正中他們下懷啦。”佟鳩羽略微誇張地說道, “征兵令剛剛下發,我就托人提醒過你們,在這批新兵中,有一部分的來曆很不簡單,還記得嗎?”看著三人恍然大悟如夢初醒的臉,他便立即抓住要害乘勝追擊, “如果記不清楚,那我這次就說得再直白些,這次的『敵人』很不簡單,懂了嗎?”

“啊?這,明白了……”直接將他們定性為『敵人』,顯然對三人心靈有著不小的衝擊。

“當然,”佟鳩羽的語氣又溫和下來, “各位彙報的情況,也讓我意識到,司令部先前還是有些輕視他們了。如今看來,他們既非行事激進的極端宗教狂熱分子,也不單單是行事呆板的極端虔誠教徒,而極有可能是一群由兩者共同組成的團體。由虔誠的心指揮狂熱的意誌,否則他們也難以形成如此的凝聚力與紀律性,你們覺得呢?”

“佟司令高見。”

這一通有理有據、又一針見血的分析,顯然都已將三人徹底折服。不過佟鳩羽捫心自問,自己方才這份的侃侃而談,以及從中得出的結論,實際上純屬個人臆測。不過好在通過言語上的引導,這三人眼中,至少又重新亮起光來,想必也不至於再感到惶恐不安。

“不過嘛,”佟鳩羽自知不能在這個話題上停留過久,旋即又說回最初的議題, “既然他們素質如此之高,那麼訓練內容還是應以適當刪減為上。譬如戰術教導,及戰術演習之類的內容,就暫時擱後處理。而為了避免他們太過無所事事,或許,再適當增加些他們不可能接觸到實物的理論內容,這樣就勉強算得上妥當了吧?”

“不可能接觸到實物的理論內容……能否請佟司令明示?”

“嗯……”

佟鳩羽一時也犯了難: “陸軍與導彈部隊或者戰略空軍的配合?用推演演習的方式訓練即可,反正他們也不會上戰場,而今後如果真會發動暴亂,也必然不會用上這些知識。”

“噢噢,原來如此,那我們馬上就去安排。”年邁的軍官立即使出眼色,指示指導員去安排具體的訓練內容,年輕軍官則熱情地邀請道: “佟司令,能否再請您參觀一下那些新兵的訓練?”

這個問題對佟鳩羽來說,顯然比上一個問題還要為難些,考慮良久他才徐徐答應:

“也好。”

又在訓練基地四處晃悠了一轉,親眼目的深語者士兵的情況後,佟鳩羽才於當日下午五時離開下灘,並在隨後晚間近十點的時候,回到東南戰區司令部。

原本的戰略會議被他推遲到明早再進行,理由是近來多奔波,實在勞累不支。

“下灘的情況,如何?”

律武近幾日一直呆在東南戰區司令部頂層的秘書辦公室中,在相關人員的保密下,直到現在軍政體係中絕大部分人都並不知曉他的行蹤。如此,同樣也是為了避免在監督軍隊備戰狀況下,加劇軍民的緊張情緒。

“不太好,”佟鳩羽絲毫沒有掩蓋眼中的失望, “儘管編了些正兒八經的說辭,暫時穩住訓練基地軍官的情緒。但依照他們的說法,在我方已全頻率攔截所有射向地平的電磁信號的情況下,深語者中恐怕還有藏得更深的人,正在指揮他們行動。”

“指揮?”佟鳩羽那套對於極端宗教信仰的定義雲雲,律武早在學生時代就已爛熟於心, “不是說深語者內部,並沒有明確的首領嗎?”

“可是根據目前來看,我方情報工作的及時性與準確性都無法得到保障呢。處於情報劣勢下,任何人都不能徹底排除任何可能性。”

“教導員們擔心,深語者所仰仗的神跡真實存在。而我的新憂慮,則是隱藏更深的深語者。”佟鳩羽頓時覺得焦頭爛額, “實話實說,全頻率攔截,也隻能攔住人類已知的無線信息傳播方式,誰又能保證『陰域』沒有其他與深語者聯絡的方式呢?”

經過前兩周的細致分析,在逐一對比時間線與相關事件的發展變化後,佟鳩羽和律武已基本能夠確定,深語者與此次即將降臨地平圖謀不軌的、代號為『陰域』的外星之間的上下層關係。

“就連網絡上,最近的熱門話題,也全是討論全頻率攔截與各國軍方演習的動機。”佟鳩羽又補充道, “加上那道征召令,關於深空神明的文章也是春風吹又生。當然了,具體的情況你肯定比我更清楚:直接壓下去,反而會被彆有用心的人抓住不放,借此大作文章;置之不理,則更無疑是自取滅亡。自我參軍以來,情況還從來沒有變得像現在這樣棘手過啊。”

“公安部與網絡信息監察局已經在超負荷進行反宣傳工作了,相比這個——”律武倒是更意外說出這番話的人, “您竟然……也會如此在意那些媒體的說辭嗎?”

“並非個人感情的在乎,而是身居此位的無奈。”佟鳩羽搖搖頭, “我曾經教授過你們——『媒體隻會迎合讀者的偏見』。要想通過媒體看到事情的真相,是不太可能的。但要想通過媒體看到民意的走向,卻易如反掌。在今時今日,這場史無前例的輿論風暴中,大大小小、無論公私的媒體,都是朝著這個風向大揮筆墨,便足以說明,民間的恐慌情緒已不可遏製地開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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