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銜甲艦潛深一百五十米,停止下潛,以既定航線巡查。”
“乙艦潛深一百九十六米,已停止下潛。”
“丙艦潛深一百零一米,一切正常。”
“注意,敵人極有可能已保持電子靜默。”
“目標,開啟聲納定位,鏈接無人機,接收成像信號。”
“分析係統運行正常。”
……
“即將進入牧月海海域,準備分散。”
……
“乙艦發現可疑目標,已派出『飛魚』進一步確認。”
……
“母艦,飛魚回報,並不是目標,請求返回。”
……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在這個被漆黑的水流所包裹著的明朗空間中流逝。而在自己的來回踱步之間,音廉隻覺得腳下的空間仿佛越發顯得渺小。腦海中深邃的海洋倒映著眼前明晃晃的燈光,越發恍惚,猶如跳躍的手術燈,唯獨主刀的醫生卻遲遲沒有到場。她的皮膚猶如暴露在寒風中那樣感到一陣透寒,體內的焦慮蠢蠢欲動。再無人提她取出體內的焦躁的話,她敏感的神經隻會更加不安。
自己怎麼會這樣?——如此敏感,如此脆弱,音廉百思不得其解,隻得將次歸咎於幽閉空間所帶來的副作用。又想著:在這種無所事事的時候,自己大概是又想起來了玉衡神留下的訊息,以及隨著那道訊息而來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氣息,這才導致在不經意之間放鬆了對自我精神的保護,令焦灼與憂慮一齊衝上了心頭。
冕下他們所麵對的,竟是如深海這般壓抑而窒息的敵人嗎……
“將軍,與丙艦連接的一架無人反潛機失蹤了。”
“失蹤?是被擊落了嗎?”
“沒有損毀記錄,隻是信號突然中斷,大概已經被敵人控製。”
如水滴般細微的聲音逐漸聚集,既堵住了她的耳朵,又似有若無地傳來點點彆的聲音——
######找到……影子!黑冰?……
######風神……蠱毒下,光?……
……是隱約間看到的,還是朦朧中聽到的?頭……
######乙、電子……靜默……潛伏……
######……音廉?……你沒……事吧?
音廉的身姿忽前忽後,越□□浮不定。整個腰板都被過於沉重的頭顱壓得彎曲,來回晃動得像是個因根基不穩而茫然的花朵,僅僅是依靠著某種虛無的向上的意誌,才吊著這顆腦袋不至於低垂的過於誇張。但被拖拽著的整個身軀卻依舊隨時都有倒下的可能。兩股誓要壓過對方的意誌的衝突在頭腦與身體之間的鬥爭中表現得淋漓儘致。
“音廉?”
是律武拉住了她。
“沒事,”她驚訝於自己的狡辯竟然如此順暢, “可能是第一次坐潛艇,不太習慣。”
“那……等下的任務,你還能對付得了嗎?”
圍繞著反潛機失蹤的坐標,丙艦已經找到了他們此行的目標。律武卻有些遲疑,中途又經過幾次的下潛,他們已經深處於水下四百米的空間之中。儘管仍在飛魚的承受範圍之內,但此時的音廉,當真還能按原計劃那樣獨自駕駛一艘飛魚進入眼前那座深海堡壘嗎?
“任務?什麼……已經找到了嗎?”
“嗯……是,找到了。”
律武隻得將他剛剛已經說過的話再講一遍。
“那還等什麼,既然都交涉好了,我們就出發吧。”
她霎時間又恢複了往常的雷厲風行,但律武還是問道:
“你確定自己能行嗎?不必勉強的。”
“隻要集中精力於其他的事情就無所謂。”音廉鄭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況且多一個人總多份機會,再說了,到時候說不定我的用處會比你還大呢。”
這一點律武早已心知肚明,先前玉衡神已經告誡過他們:除去佟鳩羽,敵方在地平上,仍有至少三位實力強悍的送影者。——去掉權天使號上大概已經死去的那一位。再考慮時在仁冬各地製造暗殺事件,最後與天狼同歸於儘的那一個。(不過很可惜,根據音廉的描述,這位極有可能就是與自己雙雙重傷的那位。)
即便如此,深海之中都至少還有一位實力完全的送影者。律武深知這些家夥的實力,僅憑自己一個人就想要完勝他並解決出那位神明,的確是有些勉強。
“將軍,飛魚已經準備就緒。”
“好,我們這就來。”
音廉步履堅定地向著底艙走去,或許是在再一次宣告自己已然無恙。彆無他法,律武也一臉坦然地跟著她來到移動隔離艙。
單純的水下轉移,在操作上並不會存在技術問題。由於飛魚的大部分操作都可以交由係統自動完成,駕駛員隻需要進行細微的調節即可。隨著兩條機械臂緩慢地收回,移動隔離艙的內艙門也徐徐關閉,分彆搭載著音廉與律武的飛魚也就此宣告離開現場指揮人員的視野。之外的情況,隻有在控製室的屏幕上才依然清晰可見:清澈的海水不斷從兩側湧入隔離艙,直至整個隔離艙都被填滿,圓柱形的外艙門才張揚著氣泡逐漸打開。緊接著,在兩個水流無形的攢動下,兩隻飛魚離開了母艦。
與此同時,三艘『皇祐號』的主定位聲納都緊緊鎖定住那兩隻宛如海底雜碎般的飛魚。直到聲納再也無法定位到他們的位置,各艦艦長才下令道:
“魚雷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