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凡間能馭蟲獸,又能帶來瘟疫的人,算來並沒有幾個。
百年前苗疆的興盛如烈火烹油,衰敗如大廈傾塌,大大小小七十二部落幾百萬人,死的死逃的逃,逐漸淪落成一片荒野。
苗疆沒落的原因,各有說辭,有人說苗疆的衰敗源於一場瘟疫,有人說苗疆的沒落是因為部落間相互傾軋,也有人說,是蠱王造就了這一切。
傳說中那個一統十萬大山豪傑,生得虎頭燕額神采英拔,又哪裡是如今這副猥瑣的模樣,修煉蠱毒過程極其殘忍,會使骨骼攣縮心智扭曲,即使成為世間強者,壽數昌永,也是個見不得光的侏儒。
那一定不能成為桑染的未來,桑染要站在陽光下,光明正大的活著。
我故技重施,引風卷起殘留的艾草,整個山坡頓時陷入一片迷蒙,趁著視線被阻隔,踢開撲來的花蛇,拖著桑染向山下奔逃。
毒蟲很快包圍過來,騰出手丟出幾個烈煙符,符咒引燃乾草,在四麵八方燒成一簇簇火把,圍出個小小的島嶼,將我們護在其中,到此,我已經黔驢技窮。出了這火陣會被蟲咬死,可停留在原地,老毒物很快就會到來。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我丟出的每一個黃符,念出的每一個咒語,都似雜耍。
煙熏霧饒中,一個矮小黑影向我們慢慢踱來,我看見那他扭曲的笑容,像是貓在逗弄手到擒來的耗子。
他原本可以直接毒死我,就像放到那匹烈馬一樣。
心知難以抵擋,早晚一死倒也不怕,卻不忍桑染被磋磨,我將桑染護在身後,他靠在土堆旁,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忽睜大眼睛,顫抖的手緊緊抓住我,喉嚨間嗚嗚悲鳴。
他紅著眼,用力搖著頭,他在說,不要去……
心間針紮一般疼,舉起袖子替他擦去額上痛苦的汗水。
天命不可違,人事仍需儘,若成為蠱王是桑染的天命,那便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拿出護身匕首,將畢身法力傾注其上,隻待有機會,與他拚個魚死網破。
卻聽呼啦啦一聲,一團黑霧破火而入,直衝我麵門而來,我刀刃斜下,卻碰到了一團綿軟,力量瞬間被消解一空,還未來得及再劈,那黑霧中脫出霸道的力量,直朝我肋下襲來。
實力懸殊有如天塹,方孤注一擲顯得那麼可笑,我被老怪物一招之內傷及要害,胸口痛若撕裂,一口血噴了出來。
那老怪物好整以暇,遠遠看著我螳臂擋車般守在桑染身前,玩賞一般道:“奇怪,你竟不怕死。”
死?凡人怕死是因為看不見輪回,與我而言,哪裡有生死之彆。
我眼含輕蔑,看得老毒物不高興,他伸出黢黑的手,指甲在衣衫中扯出個扭曲的線頭,扔到我麵前。
是的,我沒看錯,鼎鼎有名的一代蠱王就是這麼齷齪,身子一晃,竟然有蛆落下。
那蛆身手不凡,叮一下撞到我用以抵抗的刀背,一個拐彎勢如閃電,刺入我手背的皮膚。
涼意瞬間漫過全身,我頭皮發麻,匕首嘡啷掉落。
鑽心的疼痛襲來,似一把尖刀拆得我骨肉分離,我眼睜睜看著自己掌心凹陷下去,不禁失聲慘叫起來。
那蛆竟然生生凹斷我一根掌骨。
我忍痛跪下拾起地上的刀,想剖開皮膚將蛆挑出去,對麵老毒物慢慢走進火陣,居高臨下看著我。
“我按照中原人的習慣給這寶貝取了個名字,叫跗骨之蛆,它以骨髓為食,一但種入身體便會鑽進骨頭,想要挑出來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將右手砍掉,還來得及。”
冷汗直下,一時沒想清楚此話真假,若今日必死無疑,又何苦自斷一手來搏他一樂。
不如趁他不備給他一刀。
咬著牙將刀舉起,作勢要向下砍,實則將刀尖對準那老怪,正要動手,忽地身旁一陣風起,手中一空,匕首被人摘下。
桑染以為我真要斷手,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居然掙了起來,奪來匕首刺進那老怪胸膛,死死將他摁在地上。
縱使劇毒加身,桑染還是那個年輕矯健的桑染,他像一隻發怒的豹子,舉起拳頭死命掄起來,三下五下,打得那老怪便滿麵開花。
老毒物沒想到他還能使出這麼大力氣,一時沒反應過來,被揍得眼冒金星,袖間立刻躥出幾條毒蛇,咬上桑染的虎口。
桑染雙目赤紅目眥儘裂,他被這些雜碎折磨了一整夜,此刻發起狠來,絞住那蛇用力撕扯,蛇頓時斷成兩截。
老毒物趁機一腳踢在他腰上,掙了出去,軲轆到一邊,吐出兩顆黃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