舐犢情深 你當我是怪物麼?!(2 / 2)

竹林間的彆院並非寬闊,結構卻是錯落,屏風擋住的矮塌置在角落,帷幕堆疊,不太起眼。

率先闖進來的幾人沒有看到這裡,他們的腳步聲拖泥帶水,似抬著重物,間或有稀裡嘩啦鐵鏈碰撞和虛弱的□□聲。

“輕一些,當心。”有人關切提醒。

火把的光透過屏風,我們身處暗處,朦朧瞧見三兩大漢抬著個人進來,輕輕放在軟椅上,當中一個老翁,一身黑衣白發蒼蒼,小心翼翼扶著被抬著的人,心痛溢於言表,而他臂彎之下那人,病骨支離渾身是血,早已不省人事。

“兒啊,兒啊。”

那老翁一聲聲呼喚著,淒厲又心碎。

玄策呼出一口氣,緊繃的身體好似有所放鬆,桎梏著我的手臂慢慢拿開。

他跪坐在床沿,一動不動盯著那個悲泣的老人,好似要將他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收入眼底。

我忽然感覺有些奇怪,玄策的表情並非是被堂中傷心的一幕感染,他似好奇又似厭惡,嘴角似笑非笑,眼中全是濃稠的諷刺。

我曾經見過他這幅表情,那一日在鳳儀殿暖閣中,他在麵對禮王與祁貴妃時,也是如此憎恨與自嘲。

那是嫉妒。

一個魁梧大漢走了進來,低聲對那白發老人道:“侯爺,今日城中大亂,夠官兵應付一陣子,但大理寺被劫,城門第一時間被關閉,我們暫時出不去,我的手下已聯係上駐守小南門的內應,如此隻肖在此躲上半個時辰,屆時以鳴鏑為信,便可下山沿著古寺街衝出城門去,城外自有人接應。”

“辛苦薑兄為我籌謀。”

被稱作侯爺的白發老人謝道。

“侯爺不必謝我,若不是當年侯爺為我洗白冤屈,照料我妻兒,我一家老小早已屍骨無存,薑某能一路晉升北大營副統領,全賴侯爺照拂,恩澤如山,薑某當結草銜環以報。那玄縉小兒不容我,我便叛了他隨侯爺去,江左豐饒天遙地闊,如何不能再有一番作為。”

大理寺,北大營,玄縉小兒……

這薑姓大漢三言兩語,樁樁件件都是殺頭滅族的營生。

忽記起二哥哥的幾句閒話,說北大營有個統領的叫薑遠,近日惹了些官司,傳言說他被針對是因為與河間侯有舊。

那這位老人,莫不是叛出京都的河間侯周幕?那個血糊糊的年輕人,難不成是曾經向我提親被拒,又被我二哥捆成粽子送了官府的河間侯世子,周黎?

冤家路窄啊,我左右觀望,今日若行蹤暴露,必死無疑,也不知這小舍有沒有個密道暗門什麼的,要不,在床底下躲一會兒?

正愁眉不展,忽聽堂中那傷者劇烈咳嗽了幾聲,吐出一灘血來,白發老人心痛若絞,恨不得傷在自己身上。

一旁大漢寬慰道:“世子在大理寺受了重刑,傷了元氣,以後好生安養,還是可以痊愈的。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侯爺莫要太過憂慮,世子定會好起來。”

方才還壓抑的悲泣聲,頃刻間崩潰一地,卻聽那老侯爺哀聲道:“兒啊,是爹連累你了,爹定會為你手刃仇人,教那豎子千刀萬剮。”

玄策靜若一尊石像,冷冰冰的看著堂中一切,帶著些事不關己的愜意,好似這折子戲越是悲慘,越是動聽。

我抬眼望他,玄策也正轉過頭看向我,眼中鄙薄尚未散去。

他忽伸手撥亂我的發髻,斜墜的簪子被拔去,半邊烏絲傾瀉而下,蓋住左臉。無視我一臉疑惑,又伸手撚了我放在一旁的胭脂,塗抹在我眼睫之上。

我忽明白他要做什麼,雲鬢半臥活色生香,這便是地道的勾欄之態。

即便我明白他的意圖,當他攬過我的腰,將我重新摁在塌上之時,還是忍不住驚呼起來,這動靜不大不小,足以令滿堂驚然。

“誰!”有聲音喝道。

我瞪著玄策,他卻一臉壞笑,又伸手在我腰間一捏。

“唔!”

這下,誰都不會不懷疑,屏風後頭藏了女人。

我憤怒地看著玄策,他卻伏下身,在我耳旁輕聲道:“事分輕重緩急,活命而已,蔚蘭姑娘何須羞恥。”

是個心眼窄的,白天吃了癟,到這會兒,還要報複回來。

外頭的腳步聲陰惻惻,刀尖閃著寒光,向這邊移動。

玄策的手在我麵輕輕劃過,像是在安撫受驚的貓兒,他用裡外都能聽到的音量柔聲道:“彆怕,沒事的。”

隨即將掛在床頭不知誰的披風抖開,體貼地披在我身上,而後跨步來到屏風旁,方要闖進來的幾條好漢,被他擋在屏風之外。

“外頭可是叔父?”

玄策這一聲叔父叫得坦蕩又真誠,溫潤的笑容掛在他臉上,恍如丹心赤子。

離得近的士兵相互對望,不敢再上前,隻等著們身後的河間侯發話。周幕站起身,借著火把的光亮,看清楚藏在暗處的人。

“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