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信參半 我以為你想逃跑……(1 / 2)

老侯爺正照顧周黎,看不到玄策臉上的灰暗,也並不覺得話有不妥,他慢慢聊起從前的事。

“我年輕時娶過三任妻子,皆連病歿,孩子也相繼夭折,隻留長女一個,人都說我殺戮過重克妻克子,我叩遍神佛,吃齋十年,才保下這一根獨苗,老來得子哪能不疼呢?”

被河間侯一句帶過的長女當初也是風風光光嫁給了當朝太子,卻又在河間侯叛離之後懸梁自儘,朝廷秘不發喪草草掩埋,如今的河間侯,真的隻剩下這一個後人。

玄策道:“周兄能有侯爺,真是幸運,侄兒委實羨慕。”

“哎!”河間侯撫著兒子的頭發,憐惜道:“我對我這兒子亦無多求,隻盼他襲了爵位,做個富貴閒人,保一世榮華,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卻沒算到太子病重,皇帝移心,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啊。”

提起太子,玄策麵露憂思之色:“我記得皇兄自幼身強體健,又正值壯年,這病怎麼來得如此之急,叔父可有找大夫看過?”

河間侯歎息道:“太子出事的幾個月,我那女兒常伴左右,起先他隻是偶發狂躁打罵宮女,忽一日,早朝時汙言穢語辱罵朝臣,皇帝以為是酒後無狀,斥責後罰他跪在養心殿前思過,誰知太子竟中暑昏厥,我去見他時,他剛剛被送回東宮,已是神誌不清,口聲聲道有鬼影要將他拖入地獄,隨行禦醫看診,道這可能是犯了羊狂之症,沒過幾天更是中風癱瘓,自此纏綿病榻每況愈下。”

“我聽說蜀中菌毒有致幻之用,是否飲食中被人下毒?”

老侯爺搖了搖頭:“菌毒致幻隻在一時,難以解釋太子夜以繼日發病。我也將東宮所有人逐一審問,排除自己人動了手腳。飲食所用皆有人試毒,絲毫無可疑之處。也曾懷疑太子被人下蠱,欽天監派人來,以反祝之術追溯源頭,找不到任何線索。”

“聽聞東方國師頗有神通,他可有來看過?”

“太子中風之時,欽天監徐年剛被亂棍打死,東方既白初露頭角,取得皇帝信任,隻來東宮門口略站了一會兒,道一聲人各有命,便回去了。”

那便是真的沒救了。

我坐在玄策身後,心想,東方既白愛惜羽毛,才不會為了這些俗事耗損修行。

可他來京都到底是為何?他說有因緣未解,卻又在玄策被人圍剿時絲毫不在意。

難不成單單是為了蠱靈?這個理由也足夠充分。

又聽河間侯道:“其實我從未放棄追查太子生病之事,直至一天,我安插在八方客棧的暗樁送來消息,太子生病或與韃靼人有關聯,隻是那線人隨即暴露被殺,我又身處險境匆忙離京,未來得及跟進,也不知這條線索是真是假。韃靼遠在塞北,為何要謀害太子?”

他冥思苦想,不得其解。

玄策輕輕蹙著眉,也隨著歎了口氣。

“若真是韃靼人的陰謀也未可知,我與那些雜碎打過交道,他們出爾反爾陰狠詭譎,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自見到河間侯,玄策便像是換了個人一樣,不僅正直謙恭,更是善解人意,每一句話都順著說,卻又不顯得諂媚討巧。

翠果所說的謙謙君子,恐怕便是這樣一幅嘴臉,蔚蘭若是被這假麵吸引,隻能算是在劫難逃。

可在這一片融洽中,我卻又看出了一絲不尋常,玄策正全神貫注與河間侯攀談,神態毫無破綻,隻是他腰杆挺直,雙手撫在膝蓋上,已經很久沒有變換姿勢。

我伸手輕輕推了一下那僵硬的胳膊,卻發現他渾身上下燒得跟火球一般。

“你在發燒,你知道麼?”我小聲問了一句。

玄策嘴唇發白,一直都在強撐著,他轉向我時笑得溫柔可親。

“行軍打仗受傷是常有的事,隻要腿不斷,就不能掉隊,這點小傷,睡一覺便好。”

我無奈地看著他,伸手將他褲擺掀開,解開繃帶。連夜奔波,傷口長勢並不好,還在流血。

撒上止血粉,再次用繃帶將小腿纏緊。

“再不歇著,左腿就得廢了。”

這一聲陳述多少帶著些怒氣,不知不覺拿出了上輩子教訓桑染的架勢,用在這裡,倒顯得我們關係非同一般得好。

玄策沒有反駁,看著我的動作,寵溺地笑著。

一旁的老侯爺多看了我兩眼,有些不自在,便道:“賢侄再堅持堅持,明早下山,路便好走許多,可以騎馬,屆時離了雁山,便有我們的人接應,可以好好休息。”

他說罷,便去外頭泉邊汲水去。

諸位好漢已生起火堆,我站在洞口東張西望,聽見玄策在身後叫我:“蓮兒,過來,勿要亂跑。”

我轉過頭答他:“我去瞧瞧附近有沒有可用的藥草。”

記得來時見到挺大一株忍冬花藤,便暫離隊伍,沿著小路溯回。

步行百十來步,便見到那花藤,葳蕤倚著棵喬木,泄下金色銀色一片絢爛。

心下大喜,將那招搖的枝條撇下,不一會兒便攢夠一把,若不是在逃命,定要叫翠果找個淺口梅瓶置在窗前,陽光一照,滿屋子都是馨香。

便想到蔚蘭那可憐的老父親。

京都暴亂,我一夜未歸,也不知道他們急成什麼樣子。

可玄策隨河間侯叛逃,我必須跟上,全當我死在西街罷了,傷心一場,過些年也便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