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蘭鬥膽猜測,正有宵小以鬼蠱詛咒太子,至太子性情大變纏綿病榻,鬼蠱咒人十分複雜,需以萬鬼祭祀凶獸,再以凶獸戾氣震懾亡魂淬煉怨煞,取其暴戾之氣附於巫祝傀儡之上,方可成事,如今法壇、巫師、凶獸都已聚齊,祝國寺再添十萬陰靈,藏在這鼎中,也是極有可能的。”
我一邊解釋,一邊在心中驚歎。
枯葉城之事發生在五年前,能聚集十萬亡魂在此鼎中煉化,千裡迢迢運來京都,對方道行野心皆不可小覷,為了這場複仇,韃靼汗王更是煞費苦心。
“敵在暗我在明,對方下一步有什麼打算尚未得知,懇請將軍及時出手,將薩滿拿下,阻止其暗害皇嗣。”
朱將軍卻是為難,他望著山下緊鑼密鼓的法事和宵衣旰食的皇帝,單憑我幾句怪力亂神之言,如何也不敢輕舉妄動,萬一叨擾了祭天事宜卻又沒有抓住把柄,豈不是死罪?
“蔚姑娘可有十拿九穩的實證?”
我想了一想,道:“蔚蘭曾在摘星樓古書上讀到過,一般祭祀之鼎乘有犧牲,可若用來封印陰魂,是為煞器,煞器見生血而蝕金,萬萬要避開犧牲,朱將軍負責安防,定是檢驗過祭祀用品,可有打開鼎蓋檢查過?或是見有人向鼎中投擲牛羊等生肉?”
朱將軍想了一想,頓時起疑:“薩滿曾言此鼎乃神器,輕易觸碰會引得天怒,至於祭祀所用犧牲,我以為是寺廟忌諱的原因,才以五穀代替。”
“既如此,將軍可至鼎旁一驗,滴一滴生血於鼎足之上,若蝕金,必為大煞之器。”
朱將軍知此事不可耽擱,便要下山去驗證,卻聽山上傳來腳步聲,一小沙彌沿著階梯驚慌跑來,沒幾步已栽了無數跟頭,他慌張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紹衣師叔出事了。”
玄策安靜站在一旁,聽著我與朱將軍議事,聞此也是震驚,三步並做兩步來到那沙彌身邊,將他從石階上提起來:“你說什麼?出了什麼事?”
那沙彌淚痕閃爍一臉慌亂:“禪師他……他圓寂了。”
玄策聞此麵色大變,與朱將軍一對視,便默契地向浮屠塔下奔去。
簡陋的禪房在浮屠塔旁樹林間,幾個和尚圍在門口,有些哭得捶胸頓足,有些閉目念著往生經。
禪房布置簡潔,無甚打鬥痕跡,一個老和尚麵無血色躺在床上,胸口被貫穿,身體已冷。
玄策上前,俯下身子仔細查驗,似發現了什麼,小心翼翼在傷口上撚起個東西,遞到朱將軍麵前,手指一搓,碎成一片紅。
“鐵鏽,是被一把鏽劍穿心而死。”
朱將軍忽就瞪圓了眼:“祈天所用之物我都檢查過,薩滿正帶著一把鏽劍,我見那劍沒有開刃,薩滿又必須執劍起舞,便沒有沒收去。”
他一咬牙一跺腳,對玄策道:“既然已有罪證,慶王殿下快快隨我去,將這作亂的薩滿拿下。”
再也耽擱不得,即刻下山調兵遣將,命一列士兵上山圍守浮屠塔,自己則隻身入天壇。
朱將軍來到太章帝耳邊耳語片刻,便見皇帝麵色大駭,頷首說了些什麼,朱將軍朝身後揮手,玄策便率士兵上前將祭壇團團圍住,幾個薩滿即刻被摁住。
他從那戴著羽冠的薩滿腰間拽下一把劍,劍尚未開刃,是一把鏽跡斑斑的鈍劍,劍上還殘留著斑斑血跡。
便有黃門將鏽劍接過,遞到皇帝麵前。
皇帝直到此時,依舊沒能反應過來,身後臣子見此一幕,更是不明就裡交頭接耳起來。
玄策道:“父皇容稟,兒臣昨日追繳廿月一族餘孽,意外得來情報,稱祈天法事中混入苗疆奸細,企圖放凶獸出塔攪亂祈天事宜,便追查至此,現已查實,守衛浮屠塔的紹衣禪師昨夜正是被此鏽劍所殺,兒臣恐這鼎中乘有不祥之物,請父皇與諸位儘快離開天壇,待兒臣與朱將軍將禍亂肅清。”
昨夜狂風暴雨又是電閃雷鳴,太章帝原本就心驚膽寒,唯恐上天降下昭示,現下綢繆已久的祈天盛事出了差錯,他更是心有戚戚,滿心疑惑敵不過求生欲望,這便在朱將軍的護送下準備離開。
卻突然在此時,身後傳來尖利的狂笑聲,那頭戴羽冠的薩滿突然掙脫繩索,呲牙咧嘴衝向玄策,口中大喊:“迷樓!迷樓!”
第二次聽到迷樓這兩個字,玄策眼角有些抽搐,目光遠遠瞟向我,然我已趁亂站進人堆裡,無法立刻給他解釋。
那薩滿不懼利刃在前,膝行兩步,以頭搶地,差點撞在玄策腳尖,玄策不得不後退,聽他用蹩腳的中原話大喊:“迷樓吾主,願以吾血軀,獻祭凶神,助吾主早登王座,一統天下,殺儘中原人,吾等死而無憾。”
話畢,在場皆驚然,目光不約而同投向玄策,皇帝的臉色更是晦暗起來。
更有文臣小聲嘀咕:“我怎聽到那人喊他迷樓,莫不是傳說中那個禍亂苗疆的大魔頭?”
玄策明白這薩滿要在眾人麵前陷害自己,拔出刀來抵在他額前:“妖人,莫要再妖言惑眾混淆視聽,再敢信口雌黃,本王割了你的舌頭。”
說罷,那刀身橫著拍上薩滿的臉,薩滿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老血和兩顆大牙。
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