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這廝還留有一手。
太章帝觀鬥蛇興致正盛,我上前禮道:“臣女奉國師之命護駕,當下陰霾衝天危困不解,鬥膽向聖上借國師法杖一用,以整肅陰煞,滌蕩汙濁。”
“聖女有辦法降服這些四散的怨煞?”
“臣女願意一試。”
“唔。”太章帝略一點頭,將身後那法杖握在手中:“國師閉關之前,特將法杖借與朕護身,並言若遇危險,他那小徒兒會及時現身相助,國師誠不我欺。”
他將法杖遞給我:“既是國師的徒弟,繼承國師衣缽,說不定能發揮出此杖最大威力,便交由你一試。”
我便接過法杖,隻覺一股浩瀚的靈氣流淌進血液之中,渾身通泰,連心肺也活絡起來。
心間微微一怔。
國師……難道一直在隱藏實力?
我原本以為國師金丹之上元嬰未滿,這股靈力純正浩然,卻是介於修仙者與仙人之間,應該離渡劫不遠。
也難怪跑得快,卻把這燙手的山芋丟給我。
東方既白曾說過我資質朽裂,如沙地難乘水,除非大雨漫灌,否則不生草木,可如今這法杖之勢正如傾盆暴雨,刹那間讓我有了雄風重振的錯覺,一切皆無往不利起來。
我自有一百種方式收了這些怨煞,如今也隻能藏拙,依葫蘆畫瓢。
走到黃封道士身邊,禮貌問道:“道友可否借葫蘆一用?”
既然道士事先準備好放鬼又收鬼,這葫蘆必然是不錯的,但以他的本事,太慢了些。
他且慢他的,原本與我無甚關係,隻不過,我既知他拉大旗扯虎皮,無非是想在皇帝麵前立功,砸他飯碗便是順利成章的事。
真正的陰謀未現端倪,大抵是圍繞鬼蠱之事搬弄是非,以嫁禍玄策,懂巫蠱的人少之又少,我怎能放任剛剛捅刀子的小人,掌握話語權。
都是為皇帝陛下做事,那道士自然不能小氣,即便是不樂意,還是便將寶葫蘆奉上。
我抱著葫蘆點了點頭,又垂眼望著地上的陣圖,皺起眉頭。
“道友這陣圖,莫不是畫錯了?”
山羊胡道士的山羊胡抖了一抖:“道友何出此言啊,老夫畫了一輩子的引魂陣,怎會出錯。”
我嘖嘖歎氣:“道友您畫了一輩子的引魂陣,竟然都畫錯了,無怪乎半天才收來這麼點兒怨煞,來,容我給你改上一改。”
道士有些發懵,皇帝在旁,他不敢有異議,便退至一旁,見我用腳尖抵著朱砂陣,亂踢了幾下。
山羊胡道士的山羊胡氣得翹了起來:“我說道友,您是不是在跟老夫開玩笑,陰人犯禁事關人命,分秒必爭,怎可在此胡鬨。”
“道友勿怒,您的法陣虛耗法力得不償失,既然分秒必爭,便容不得慢工細活,我這幾筆看似隨意,其實彆有用意,可至引魂之事事半功倍,東方國師所教必然是沒錯的,道友瞧好了。”
來搶風頭,就得搶得轟轟烈烈,我站在被廢掉的引魂陣中央,一手握住國師法杖,一手舉著葫蘆。
一次收服萬鬼,也是沒做過,但今日既得寶瓶,又得神力加持,可以一試。
我在心中默念鎮魂令,手中力量感應而生。
“三清敕令,以震幽冥,魑魅魍魎,任吾驅策,鎮!”
平地生風,黑雲集結,以我為中心三丈之內,時空仿佛凹陷一個大洞,冷風簌簌向下灌來。從未見過的渾濁烏雲攢成粗大風柱,如百川納海,奔向我手中那豁口。
眼前漆黑一片,似墜入無間地獄,但見九幽亡魂為令所驅,如千軍萬馬踏鐵蹄從我靈魂之上撻伐而過,耳邊擠擠挨挨全是哀嚎痛哭之聲。
轉瞬烏雲散儘,陽光普照,隻剩我孤零零站在陣圖中央,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世界前所未有的乾淨。
不過是半柱香的時間,卻好似經曆幾世輪回,一時頭重腳輕,虛汗淋漓。
凡人之軀承受的極限,大抵便是如此。
手中的葫蘆沉了許多,再瞧浮屠塔下,玄策已降服那蛇妖,也正朝山下望來。
所有人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切,不敢發一聲,爹爹和二哥更是一臉擔憂。良久,太章帝走上天壇,讚歎道:“不愧是國師的徒弟,竟然有如此神力。”
我笑得有些蒼白:“全憑國師法杖庇佑。”
說得是實話。
太章帝卻以為我在謙虛:“不驕不矜,若是男兒,定是棟梁之材。”
我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懶得管他口中的男兒女兒,謹慎將心中擔憂言明。
“聖上容稟,臣女雖已將怨煞收服,但若單單封印在此乾坤葫蘆中,不用一月便被蝕穿,還需另做處置。”
“聖女有何高見。”
“倒也不是什麼高見,隻需將這葫蘆封進浮屠塔中,以舍利之浩然正氣震懾,便可保住葫蘆,再由祝國寺和尚日日超度,三五年洗淨業障,才可往生。”
“隻不過……”我遺憾笑道:“此葫蘆為萬裡挑一的寶貝,不知黃封道長可願意舍愛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