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蘭鬥膽一問,如今朝廷與江東義軍聯手對抗叛軍,又重傷叛軍頭目,應該是形勢大好,這個關頭來我這翠微宮,又是何意?”
玄縉卻垂眼,些許年頭沒見,他倒是多了幾分飽經淬煉的滄桑。
“朕若早知玄策有金身不死,便不會輕舉妄動,更不會中了他的苦肉計,舉兵深入,折了這麼多精銳去。”
看來是大勢不妙,損失慘重。
“如今叛軍已占隴西,將渡川一帶納入麾下,向東與中原軍對壘,幾經交戰,中原軍節節潰敗,幸天降暴雪,方才騰出一絲喘息的機會,退守柔山。”
原來如此。
今年的寒潮來得格外早,風雪纏綿月餘,好似老天故意刁難,要將他鋒利的勢頭蓋去,九九八十一難,有的是機會細細磋磨。
“誰都不願在隆冬打仗,叛軍必然會退兵的。恭喜聖上,可以過個好年了。”
“朝廷派使臣與叛軍和談,叛軍已退兵。”
“哦,竟這麼快?”
想想也難怪,兩麵受敵,自身重傷又遇暴雪連綿,戰線太長拖延不得,玄策這仗打得也並非順利。
玄縉卻無一絲欣喜,他直看向我:“退兵隻是暫時,且有條件。”
“什麼條件?”
“你。”
我一愣,幾乎懷疑自己聽錯。
“我?”
玄縉慢慢合了一下眼,下巴隨著輕輕一點。
我恍然大悟,久久說不出話來。
人算不如天算,我日日籌謀,卻沒想時機竟來得如此狼狽。
何德何能,能教玄策仇恨至此,寧肯延誤軍機,也要向我複仇。
“原來今日這般陣仗,竟是為的這個。”我看著那天一水慘笑。
“朕知此事委屈愛妃,可中原軍主力遭受重創,柔山無天險可踞,若叛軍強攻,我方勝算無幾,且以你換回被俘虜的將領,這很劃算。”
“將妃子送人,聖上顏麵何存?”
“朕會對外宣稱蘭妃因病身亡,賜葬皇陵,世上再無定國公之女。”
“聖上可曾想過,退兵可解燃眉之急,明年春來戰事又起,玄策金身不死,聖上還是無法坐穩寶座。”
“燃眉之急也是急,拚個兩敗俱傷於朝廷而言沒有任何好處,至於來年的事,內閣正商議對策,尚有時間轉圜。”
“聖上知曉玄策是何等睚眥必報之人,將我送過去,恐怕凶多吉少。”
玄縉四平八穩坐在椅子裡,搖著頭一聲聲歎息。
“定國公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配享太廟,朕會善待於他,至於你二哥蔚衍,朕已決定提拔他去北大營曆練,你府中老老少少二十一口人,皆由朝廷供養,愛妃可放心離去。”
他麵露不忍之色,我卻在他眼中看到報複的快意。
都說至親至疏夫妻,他連發妻沈碧雲都能說廢便廢棄,對我這從未馴服過的妾室,又能留下什麼情誼。
“看來,我是非去不可了。”
冷風灌進窗戶,在空曠的屋子裡來回遊蕩,吹得碳木揚起火舌,紅光照亮所有人的臉。
滿屋寂靜,沒有人開口,似都在等著我接受這一噩耗。
我甚至在黃封麵上,看到一絲同情。
“聖上以定國府一門為質,蔚蘭無可奈何,此身微渺,若能安邦定國,即便為國捐軀,蔚蘭亦是無悔。”
我撫摸著乾裂手指,看著爐中炭火。
“我繼承國師遺誌,立誌阻止蠱靈為禍人間,原本與聖上所求殊途同歸,若玄策真能念及舊情留我一命……。”
我轉向玄縉:“我有一計,可破玄策金身,不知聖上可願相助。”
玄縉身子探向前方:“如何破其金身?”
“此法凶險,需以身為餌,更需要黃道長協作,為我辦三件事……若此事成,則帝星大耀破軍失色,聖上見此天兆,便知玄策大勢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