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滅金身 帝星、輔星、冥星……(1 / 2)

黃封將湯藥端到麵前,我看著那黑沉沉的藥水,沒忍住剜了他一眼。

“聖上想讓蔚蘭聽話,實在不必用這殺雞取卵的法子,此藥食之成癮,雖非劇毒,經年累月也是有傷根本,即使有解藥相續,延緩毒癮發作,可以蔚蘭的體質,決計抗不過一次意外。”

玄縉不答,轉而言它:“朕知你辛苦,特予恩惠,賜你出宮省親,定國公每月必上奏折,想要入宮探望,你與國公幾年未見,想必思念得緊。”

真是天恩浩蕩。

“不必。”我拒絕得乾脆。

將蔚蘭活成這樣,哪有臉麵去見親人。

“聖上無非是想以我對付玄策,可黃道長的落雁沙都拿他沒轍,我又能做什麼?”

屋子空曠,兩盆碳火暖不透,我攏了攏身上的狐裘,努力讓自己不在玄縉麵前哆嗦:“不過這兩年,蔚蘭囿於這方寸間,竟是有所開悟,可解聖上之煩憂,聖上或可一聽。”

“你且說來。”

我慢慢走到窗前,看著外頭昏沉沉的天幕。

“不久前,蔚蘭閒來無事夜觀天象,隔窗洞見破軍頹暗,星翼韜光,幾日後複明,蔚蘭鬥膽猜測,應是偽帝玄策受了重傷,傷在右肋,是也不是?”

黃封神色一凜,玄縉更是擰起眉頭:“此等軍機秘報,你怎知曉?”

“蔚蘭不僅知道,還知此事並非朝廷所為,隻因天象所示,東南巨門星乍明,大放異彩,似與帝星相攜,製衡破軍,蔚蘭暗自揣測,莫非聖上與江左私軍合縱連橫,共擊叛軍,不知算得可準。”

和他那老爹一樣,玄縉從未懷疑過自己便是帝星所罩,我也樂於如此編排,果然,玄縉把玩著十八子的手促然握緊,雙眼灼灼盯向我。

我衝他一笑:“聖上不必疑心,這翠微殿被困得水泄不通,無人與我暗度陳倉,隻是我經東方國師點撥一二,入玄門又開了靈竅,即使靈根儘毀,眼卻是不瞎的,觀星卜卦乃修士基本課業,黃道長之能在我之上,想必也能看懂天象,有沒有說錯,儘可一問。”

黃封臉上頓時色彩紛呈,他若能勘破這天機,早就得道出世了,又怎會在此間混吃混喝,可他若真能勘破,便知這話裡起碼有一半,是我胡謅的。

但他自然不能說不懂,見皇帝向自己看來,便輕輕咳了一下,道:“確然天象如此。”

我會心一笑。

能知道玄策重傷,隻因他的替身傀儡在我手中,月前胸口位置無故淌血,似被一箭貫穿,數日後自行彌合。我能算到江左私軍,與巨門無關,隻因那時乍明的是東南一顆冥星。

深宮寂寥無所事事,我孜孜不倦日夜觀星,終於還是有所進益,找到了那顆屬於我的輔星,卻發現另一顆冥星正與之遙遙呼應。

玄策於西北稱帝後不久,這顆冥星於東南方亮起,隨即南方傳來江左私軍改弦更張的消息,正有一青年領袖殺伐果決出兵神勇,以鐵血之勢統一江東坐上盟主之位,便是那大難不死的河間侯世子,周黎。

說到這個周黎,未免一聲歎息,他曾是京中最得意的紈絝,與玄策私交甚厚,又有心求娶蔚家嫡女,不想旦夕之間風雲突變,落入大理寺受儘折磨,僥幸被救出,那疼愛他的老父親卻被玄策割了腦袋。

他勵精圖治欲報血仇,正巧朝廷苦西北叛軍久矣,玄縉放任江左勢力坐大,便是為了對付玄策。

如是,天下時局,西北軍以一敵二,帝星、輔星、冥星,此明彼暗,互有彈壓之勢。

能與冥星映照,不知那周黎又是何方神聖投胎轉世,落子於這岌岌可危的萬裡江山,攪弄風雲逐鹿天下,恐怕他將會成為玄策糾纏一生的宿敵。

玄策多行不義,這是他的業報,而我與玄策福禍共擔,這才與冥星起了羈絆。

我對玄縉道:“蔚蘭曾奉國師之命接近玄策,得見他在枯葉城一戰落下的傷口,那傷口粉碎左肩胛直斷脊梁,一般人如此,不死也半殘,然而玄策依舊活著,而後黃封所製落雁沙凶殘無比,也沒能取他性命,如今又被一劍摜胸,依然不死,聖上可曾懷疑過,這真的都隻是因為僥幸?”

玄縉目光憂慮,似被戳中心事:“愛妃有何高見?”

“高見不敢當,遙想當年,我本想憑國師法杖之力將蠱靈封印,卻力不能逮,我雖並未盼著玄策死,可他複生之事並不在我意料之中。這些年,我身困於翠微宮,常常思及此事,終於想明白了些事情。”

我看向玄縉道:“我猜那些韃靼人並未告訴您全部真相。”

玄縉神色肅正:“何為真相?”

“韃靼人既告訴您玄策為迷樓轉世,引您與玄策相鬥,可有說過迷樓有不滅金身?”

“不滅金身?”

玄縉愕然看向黃封,黃封自然不知,不然怎會天真到單憑落雁沙便想將玄策鴆殺。

“摘星樓中有先人所著苗疆誌,聖上可派人查閱,其中一篇迷樓傳,寫儘迷樓生平,迷樓樹敵無數血債累累,曾遭重重暗殺,不少都被筆吏記下,然他總能死灰複燃,正如同今日的玄策。”

“迷樓既不死,又如何轉世?”

“迷樓並非被殺,他死於……天譴。”

也不全是胡謅,權當我就是那天譴,我摸著鼻子道:“且我從未說過,玄策是迷樓轉世,他如同當年迷樓一樣,隻是被蠱靈附身。”

“百年前的事,你如此篤定,說來好似親身經曆一般。”黃封置疑。

可不是,我又得抬出東方既白:“蔚蘭並非篤定,隻是東方國師有心點撥,我有心琢磨,他老人家年歲不詳履曆豐富,至於有未親身經曆,若你有幸再見,可親自一問。”

黃封遂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