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鋪就小道的鵝卵石明顯是精心挑選過的,沒有青苔也幾乎沒有磨損痕跡,顯然,小道除了打掃,很少有人踏足。
沿著石子路又走了幾步再拐個彎,一棟白色框架的玻璃花房就在眼前。不知名的藤子植物爬滿了花房的主體輪廓,之上還有剛剛冒出的新綠隨著微風的吹拂擺動。隨風而來的,還有陣陣清香。
蘇亦歡把文件夾到腋下,環起手斜倚在門框上,環視著花房的布置。
頂部垂吊著幾盆草藤植物,花房四個角落擺放一些盆栽樹木。一些或高或矮麵積不一的木架上擺放了很多同樣是盆栽的花,蘇亦歡奇怪為什麼這花房裡有的都是夏季花期的花,他對花草了解不多,除了花房最裡麵的直接劃地種植的各色玫瑰,他並不知道那些花的名字。
景灝,就蹲在玫瑰花田前除草。
雜草差不多除淨後,他站起身伸手去拿一旁架子上的小噴壺。因著他的起身,蘇亦歡才看到他方才遮擋住的,是一叢白玫瑰。隻見景灝輕壓噴壺裡的水灑到白玫瑰上,又拿花剪小心地剪了兩支拿在手上。
“就這麼剪了,不覺得可惜?”
景灝聽到聲音,轉身便看到了不知倚在那多久的蘇亦歡。他沒有馬上接話,隻剔除花莖上的硬刺,走到花房中間雕花鐵製的椅子上坐下把花放在桌上,這才道:“左盼右盼,這幾株總算在今天開了花。”他把手套脫去,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兩杯,道:“過來坐。”
蘇亦歡聽著他的答非所問,也沒多追問,走過去坐下放好文件便直接開門見山:“總裁,我今天來是想……”
“公事我們過會再談。”景灝打斷,指指茶杯,“這是花茶,你喝喝看喜不喜歡。”
原本今天來到景宅找人,蘇亦歡憑的完全是公事公辦說完就走的一鼓作氣,現在話頭被打斷,眼前一身休閒著裝的景灝表情閒適喝著茶,他便再也找不到來時的底氣把話題轉回公事上了,隻得抬起茶杯跟著喝茶,腦裡回響的是景灝的那句“我們”。
嘴裡的茶初入口時微苦,少時便有香氣在唇齒間回蕩,那股子微苦也慢慢回甘。是上好的香茗。
景灝已逐漸習慣了蘇亦歡麵對自己時公事之外的沉默寡言,現在舊況重演已能適應心裡如口中茶一般最初的微苦了。他放下茶杯,四周環顧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從頂上的花說起。
“上麵,是綠蘿,常年翠綠。那邊還有兩盆紫羅蘭,隻不過花期已經過了。
“你身後架子上,有木槿,米蘭和白扶桑。那邊的兩盆是金絲桃,開花期還沒到,所以現在隻有花苞。
“這邊這幾盆是薰衣草,那個你應該認識吧,是六月雪。”
景灝大致介紹著花房的布置,注意到蘇亦歡在聽到“六月雪”的時候擱在桌上的手無意識的握了下又鬆開,自然明白他想到了什麼。他接著道:“其實還應該栽一片茉莉的,若是栽上的話,現在也正是花期。”
“我記得這幾個月你都很忙,怎麼還有時間來伺候這些花草。”蘇亦歡說得很慢,視線還停在那幾盆開著星點小白花的六月雪上。
“花房是去年的今天蓋起來的,花也是之後陸續添加進來。我自己是沒有時間來料理的,隻一樣,我吩咐他們隻要夏天開的花。”景灝說到這裡,輕聲笑了笑,“你之前在家裡養病了幾個月,都沒有發現它的存在吧……也好,那段時間花都沒開沒什麼看頭。現在好了,都開了。”
“去年的今天?”蘇亦歡疑問,這段時間太忙,除了月份,一時之間他還真想不起今天是幾號。
“我一直覺得,值得我們共同回憶的季節,就是夏季。”景灝停了停,好像在回憶,“我們在夏天認識,你在夏天來到這個家又在夏天第一次離開,很巧合是不是。”
“……景灝。”蘇亦歡靠上椅背又伸手隨意把玩著玫瑰花的花莖,低聲道:“在我所剩不多的記憶裡,你不是這樣感性的人。”
“所以,我直到現在才想明白。其實從認識你開始,我就在改變自己原則,隻不過,自己不知道罷了。”景灝拿起白玫瑰遞過去,“都說贈人玫瑰手留餘香,看在它們在今天總算開了的份上,你收下吧。”
“……”蘇亦歡勉強接過那花,到底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其實我還是學不會感性,隻不過去年的今天……有個人答應了我……算了吧,那個不感性的我你忘記了也好。”景灝嘴角揚起,眼神裡是從來沒有過的溫暖,就在蘇亦歡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溺死在裡麵的時候,卻聽到對麵的人在說:
“蘇亦歡,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