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灝看著對麵呆愣住的人,想也知道他忙的早忘記了自己的生日。《幻舞》的音樂創作之後又是《莫簫》的音樂,還有製作中心各種大小事宜,也難怪。拿起桌上的文件,景灝想知道他又有什麼新計劃。
從進入花房到現在氣氛一直算得上融洽,蘇亦歡心裡隱約間覺得對於這份融洽他甚至是享受的,所以當他看到看著文件的景灝嘴邊的笑意逐漸隱去的時候,有一瞬間他甚至想拿回那份文件,下一瞬又對自己剛才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議。
“總裁。”既然已是公事時間,稱呼上自然也要變一變,蘇亦歡覺得自己似乎與伊藤也沒有什麼區彆,“Eric一直是公司的重點培養對象,他的能力也有目共睹。另外,Etoiles成員各有所長,且已過了出道的適應期,實在沒有必要再以七人組合的形式麵向大眾。我的想法是: Enoch,Tyler和Ogden三人是組合裡性格較外放的,口才能力不錯,在校學習的也是大眾傳媒,不如就轉向公司的娛樂節目主持;Ian和Sean是雙胞胎,可以以二人組的形式發展;Lance是幾人當中音色音質最好的,可以繼續深造,在他更成熟的時候以更高的起跑線再出道;至於Eric,他有自己的創作能力,無論是歌手還是演員都能勝任,加上他的人氣最高,現在就可以獨自發展。”
對麵的人一直在滔滔不絕,景灝知道自己完全沒有聽進去,眼裡看著他不知熬了幾個夜晚寫出來的“Eric單飛計劃案”,強行忍住想要撕毀的衝動。把文件擺回桌上,景灝習慣性的閉眼按著眉心。
蘇亦歡知道,景灝頭一回,沒有給自己的計劃以無條件的絕對信任。也是此刻,他忽然意識到,過去的他一直理所當然的利用著景灝給以他的這種稱得上是縱容的東西,他的任何計劃案從來都沒有問過他的直接上司——新凱維的老總。
“總裁,這個案子有很高的可行性。Eric單飛對公司來說完全是百利無一害,當然,公司的投資永遠存在風險,而我,會儘全力把這種風險減到最低。”對麵的人一直沒有說話,蘇亦歡以為他是在考慮,所以開始把話題轉向投資收益一塊,畢竟人氣音樂影視什麼的對於景灝這樣的商人來說都是虛的,收益才是實的。他生怕,景灝會扔給他三個字:不同意。
“……蘇亦歡,你知道的,我在意的不是這個。”良久,景灝才沉聲說出這麼一句話。
“……”一句簡單的話,蘇亦歡就明白的透徹。King.H.集團涉及的領域之多遠不是他能想象的,能在商界翻手雲覆手雨的景灝又怎麼會在意一個小小的人氣明星?哪怕Etoiles毀了,新凱維倒了,甚至King.H.退出娛樂圈,對於景灝來說,都是無所謂的事情。蘇亦歡忽然覺得自己很無恥,他理所當然的認為,景灝對他有著那點心思必然是萬事必應的。他一麵在心裡鄙視著景灝那點見不得光的心思,一麵又利用著它達到自己的目的,如今終於第一次遭到拒絕,心裡居然還覺得或許他惱羞成怒的罵上一通,景灝就會依了他。
真的很可恥。
“除了我,你對任何人都能很好是不是?”景灝的聲音很輕,“你發自內心的對彆人笑,設身處地的為彆人想,為什麼對於我,你就這麼吝嗇……你真是恨我到了極點。”
“……”
“那個伊藤澤,你喜歡他?你為他改變自己的原則,就像我對你的一樣是不是?”景灝牙關緊咬,“原來,你對我做的改變根本不屑一顧,從前是,現在也是。那麼,我又何必這麼小心翼翼的對你?你要恨我,那麼就恨吧。”如果隻有這種情緒能把他們聯係起來,他寧願被他恨。
“……”蘇亦歡動了動唇,原是想解釋他和伊藤澤隻是朋友,但是接下來聽到的話卻讓他放棄了解釋。他恨景灝嗎?他自己也不知道。
隻見景灝拿起夾在文件裡的簽字筆翻到最後大力簽下名字,尾筆甚至把紙頁劃破了。
“跟我在一起。”景灝合上文件扔到蘇亦歡身上,“你什麼時候搬回來,它什麼時候生效。”
“是你讓我彆自以為是的。”久久的沉默後,蘇亦歡道,他垂下眼簾,“那麼現在,算什麼?”
“你覺得算什麼,就算什麼吧。”景灝的聲音很冷,也隻有他自己知道,心裡已在流血。
蘇亦歡拿著文件站起身,“我明天就搬回來,希望你說話算話。”語畢,他把一直捏在手上的白玫瑰扔回桌上,被手心的溫度折磨多時,白花瓣有了多道褶皺和蔫黃,再無最初的新鮮潔白。
景灝看著蘇亦歡慢步走出花房,到門口的時候停下了腳步,轉身道:“景灝,你知不知道,人們所知的玫瑰其實都是月季的變種。真正的玫瑰很小,也不香。”
人已經走了很久了,景灝一直坐在花房裡,看著桌上的玫瑰在陽光下的影子越拉越長,終於看不見了。
抬起有點僵的手拿起玫瑰,視線忽然被某處固定住了,隻見離花很近的部分硬刺並沒有剔除乾淨,而花瓣上除了褶皺和蔫黃,還有血跡。
他到底還是傷了他,哪怕懷著最初美好的心情送他一份生日禮物,也還是會傷了他。他們之間除了無止儘的傷害與被傷害,還能有什麼?景灝想不出這個答案,也不知道,此刻他的心裡起伏的快要爆裂的情緒,是什麼。
蘇亦歡是他的病,遇到這個人他從來沒有清醒過,無論是過去自以為冷漠的把他摒除在情感世界之外還是此刻一次又一次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就好像靈魂裡多了個病原體,不斷的製造出疼痛卻又讓他說不出痛在什麼地方,然後還時不時跳出來對他大肆嘲笑一番。
景灝忽然很羨慕蘇亦歡,若是可以,他也想關掉自己的記憶之門。下輩子吧,下輩子隻願他們能在都懂愛的時候遇上不再相互折磨。這輩子……他隻能繼續品嘗自己釀的苦果。
並且,甘之若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