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孫大夫受邀來府上看診多次,說他在查閱古醫典籍期間發現了一種生肌駐顏膏,或許可以一試,但是藥方殘缺,他需要重新製藥,其中有幾味藥材,極為名貴難尋,若一切順利,一年便可藥成。有如此轉機,真是出乎意料,姚大人欣然應允尋藥之事,並付診金百兩,她現在仍舊記得,孫大夫接過錢匣一副惶惶無措的模樣,當時看著,心想這小老頭若是治不好她,一定不會讓他爹治罪於他。
所以現在儘管沒有那塊駭然紅斑,但是蛛絲未清,她仍是平日帶著一幅麵具。她十四歲前,從不公開露相,畢竟大璃不喜閨閣女子拋頭露麵,但想要出去又有何難,帶著假麵一身男裝,她也算光明正大,但卻不知這群刁民不知從哪兒來的閒言碎語,似乎是她與他們天天相見一般,真是可笑至極。
上一世的即使不出門的時候姚怡伊也一直以輕紗遮麵,從未露出真容,儘管那時自己的臉其實並非有很大瑕疵。
月嵐見姚怡伊愣起了神,以為姚怡伊在擔憂藥膏的功效,於是拉起她,按著坐在鏡台前,輕柔的說道:“小姐不必擔憂,孫大夫看起來成竹在胸,小姐這點舊傷會痊愈的。”說著拿過瓷瓶幫姚伊依上藥,姚伊依感覺一陣涼意滲進皮膚,後麵又有一點發熱,隨後又緩和下來,可以說頗為舒適。
月嵐見姚怡伊也不說話,瞅瞅她平靜的雙眼,輕聲問道:“聽說今日小姐就要去太學了,可還要帶上麵具,穿上男裝,聽說這藥要連續用七日才能見效。”
說著又瞅了她一眼,姚怡伊剛才也在思索同樣的問題,隻是沒想到隻需七日,她本以為要數月方可。皇宮中,她去女皇陛下那裡,從來是帶輕紗,著女裝,再加上太學之中也沒有必要掩飾身份,世家大族哪個不知道姚大人之女要去,既然都知道,那她又何必多此一舉。她扭頭在鏡中看看自己凃過一層光滑藥膏的左臉,還好,隻是微微有點泛紅,其他都無大礙。
回頭看著月嵐,姚怡伊笑道:“自然是麵紗和女裝,男裝都是行走江湖用的。”月嵐輕笑著摸著她的頭:“姑娘雙喜臨門,釵裙們都不用白白落灰了。”
姚怡伊回頭奇怪的看著她:“還有什麼喜事?”月嵐掩唇輕笑起來:“季公子不是在太學嗎?此後便是朝夕相處,難道小姐還不情願?”
姚怡伊眼皮跳了跳,張口想反駁些什麼,但看著月嵐揶揄的表情,又發現周圍幾個侍女都在偷偷地低笑,姚怡伊一下子感覺臉更熱了,不過不是害羞,純粹是氣的,她上一世是有多識人不清,才會讓自己的這群丫鬟敢看自己的笑話。
月嵐彆過她耳邊的一縷烏發,繼續道:“聽說鎮國公家的顧公子也被陛下安排去了太學,要知道他從小就養在陛下身邊,學識必是不差,你倆都是新入的學生,有什麼不懂的也可同他討教。”
姚伊依不在意的撇撇嘴:“什麼學識不差,不過運氣不差,投了個好胎罷了,大家可不都這麼說我的。”
月嵐似是被她逗笑:“那小姐可不更應該和他同流合汙了,以小姐的性子,鬨出什麼事來,還不多個幫手。”
姚伊依雖然一直聽說那人確實文武雙全,但後來一直平亂在外,到名不符實的人實在太多,姚怡伊並不認為真有什麼完人,下意識覺得這人學識上料想也不會有什麼過人之處,畢竟這世上能把這兩者兼顧是少之又少。
後麵洗漱後,幾位侍女上前,先是給姚怡伊挽了一個未出室少女的分肖髻,臉上因為有傷才上過藥的緣故,不用胭脂水粉,隻為她戴上掛耳麵紗。上身著撒花煙羅衫,下身一件煙雲蝴蝶裙,腳上一雙紫羅色繡鞋,一切收拾妥當,她要拿起自己的紅菱鞭纏好在腰際,隨即入宮去了太學。
太學設在離皇宮不遠八裡處,經前朝修建已有三十個學舍,近萬學子在此求學,內部環境幽雅,適合潛心研學。此時的李先生早年在國子監當值輔導過太子,後與翰林院任過掌院學士,編修過不少典籍,此次被調派至太學,是現任太學祭酒,全權掌管太學教務。
姚怡伊一路踢著路上的石子,來到太學門前,左顧右盼了一會兒,半點沒看到和她同齡的學子,心下不禁詫異。等了一會兒,終於看幾個白色長衫的學子,見他急匆匆的從門外跑出,她愈加奇怪,想要喊住他們:“站住!”誰知他們好似沒聽見般,根本沒有搭理她。
姚怡伊怒從心起,一陣鞭影揮灑,兩人被長鞭攔住,竟一個不穩跌倒在地。她這才走上前去:“兩位是聾了還是瞎了?聽不到本姑娘叫你們站住?”
其中一位,麵白眼黑,長著一張頗為稚嫩的娃娃臉,他扶起另一人:“吳兄,你沒事兒吧?”然後朝姚怡伊吼道:“你算老幾,本公子走路還要看你臉色,快滾開。”
難得碰上敢跟她叫囂的小子,她不怒反笑:“今天說不清楚你們去往何處,就休要怪本姑娘長鞭無眼。”
娃娃臉一下子被氣得滿臉通紅,本就大的眼睛圓睜,燃著怒火:“你這個不敢以真麵目示人的無鹽醜女,知不知道本公子一句話就可以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她看著他那囂張的樣子,挑了挑眉,哂笑道:“小孩子還裝大人鬥嘴,今年幾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