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怡伊到了下舍負責住舍分配的寮樓,按理說本該有諸多學子來此辦事,但今天卻空無一人,隻見一張紅木大桌前坐著一位體態豐滿上了年紀的女夫子。
姚怡伊見四周也沒有什麼侍從,於是上前向她詢問下舍中還剩多少屋舍。那女夫子先是懶懶抬頭,從上至下,又從下至上將她來回仔細打量了一番,停在她那身白色錦袍上,尤其是看了好幾眼她今日芳珂給她尋得的那枚羊脂玉佩。隻見她那渾濁的眸子閃了閃,又重新認真看了一眼她臉上的麵具,然後笨拙的從桌後爬起,停在身後不遠處幾人高的桌箱處,在那第三層翻箱倒櫃了一會兒,掏出一個赭黃綢布冊子。樂嗬嗬的對她說道:“公子稍等,這就替您查看一下。”說完便麻利的打開那冊子掃了幾眼,抬頭,滿臉堆笑道:“您是新入學的沈公子吧?我們這裡十人間,六人間還沒有住滿,公子若想入住的話,我儘快讓人幫您安排,但是得先交夠銀兩,才能…”
姚怡伊懶得聽她說完,從懷中取出一袋碎銀丟在桌上,直接開口道:“一人間的屋舍還有無留存?”
那女夫子立馬抓住銀袋,又拿在手上掂了兩下,臉上的笑容越發諂媚,臃腫的身子也湊上前來,姚怡伊擰了擰眉,退後了幾步避開,那女夫子即使看不見她的表情,也不免尷尬的愣了愣,又熱切的重新看她,嘴上回應道:“哎,今日事情太多,剛才竟翻錯了頁,沈公子勿怪,這些銀兩足夠去那上等二人間。”
姚怡伊嗤笑一聲,伸手便要拿回自己的銀袋,隻見那女夫子雙手並用,抓起銀袋便藏於身後,緊張道:“我知公子想要那一人間,但是本院嚴禁明令,一人間是給那皇親貴戚入住的,即使是一品大臣的子嗣,也隻能與他人合住呀。”
姚怡伊她並非男子,若是女子學院那邊,倒是可以每日下學返家,男舍則不然,必須入住,且隻有休沐日可回家,況且學院規矩太多,不是罰寫罰背,就是關禁閉削學籍,若是與他人合宿,就像季平櫟所說,若被發現女扮男裝,肯定會被記上一筆。
想必以後又會成為那些大臣攻訐她爹的罪證,姚怡伊麵具下的臉色甚是難看,心中也不免有些後悔,一衝動便穿了男裝進了太學,自己此番決定難道真的太過魯莽?但她也是真的彆無他法。
正在糾結懊悔時,就聽見那女夫子提高了聲量:“李公子快請進,前日給您添的那頂香爐還用的還習慣嗎?”說著便急匆匆的從後桌轉了出來,姚怡伊皺了皺眉,向門口望去,門口那人身姿挺拔,正回頭和什麼人說著話,轉頭看見女夫子,隨口說道:“今日小侯爺入駐,還不快快去安排住宿。”
就說那身玄衣怎麼那麼熟悉,原來是李平紘,姚怡伊心下一動,倒是忘了那顧佒景也要入宿,她如今騎虎難下,但這學她必須得入,寢舍也必須得住。
那女夫子往後一看,滿臉震驚,嚇得結結巴巴:“小侯爺也恕罪,小人派人去尋您了,路上有耽擱。您的齋舍早就收拾妥當,隻等您入住。”
姚怡伊心想,那兩人一直都在院外,你能尋到人才怪,但還是有些驚訝,姚怡伊以前又隻跟在季平櫟身後,要不就是在府內戲弄那些婢子和夫子,因此對這位小侯爺算得上是知之甚少。
但有一點還是知道的,上一世並未聽說顧佒景入過太學,他一直在宗學裡,怎麼就真的來了太學,因此學堂上聽見“顧佒景”三個字時姚怡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想著便朝他看去,隻見他仍舊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樣,心中不免想到: 這人不會笑嗎?簡直就像那季平櫟一樣,整天一張棺材臉。
心中想什麼,臉上便作出什麼表情,不自覺的就瞪了他一眼,隻見那人冰藍的眸子感應式的也看向了自己。姚怡伊幾乎是被看一臉不自在。一個兩個的怎麼都知道嚇自己。還都是曾經救過自己的人。
李平紘倒是沒看見我這邊,不耐的開口:“還不趕快帶顧小侯爺前去。”正當女夫子連連躬身點頭,李平紘倒是順著顧佒景的目光發現了堂內還站著一人。
“等一下。”開口叫住女夫子,他向姚怡伊這邊走了過來,黝黑的眼睛打量著姚怡伊,好奇道:“你這小子,怎麼在這兒?”
姚怡伊心想果然這人怎麼還那麼傻,她並沒有接話。因為顧佒景向李平紘走來,那女夫子也趕緊跟上前來,在一旁幫忙解釋道:“啊,沈公子,等會兒有人幫你安排二人間,所有的東西稍後就給您備齊了。”
李平紘聽完揚了揚眉,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你還挺有錢,二人間挺不錯的。”
姚怡伊平常和他爭嘴吵鬨慣了,平常大將軍不給他銀子,都是從自己這借的。這會兒還敢看不起自己?於是想也沒想就回了一句:“說的李公子好像不住二人間一樣,莫非李公子住不起。”
李平紘像是被戳到什麼痛處一樣,嘴角抽了抽,狠狠看了她一眼:“沈公子向來是這般對待救命恩人的?你懂什麼?小爺我一個人住。”
就知道他會被氣的跳腳,不再理他,而是轉向女夫子開口質問道:“夫子,您剛才還和我說,哪怕一品大臣之子都隻能住在二人間,怎麼這會兒李公子就一個人住了,小侯爺在此,你還敢如此弄虛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