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另一頭的一間廂房客人在屋裡取盆燒書。
“哎喲我說王郎君,這時候你燒它做什麼?要是不小心走了水,我整個客棧都得跟著遭殃啊!”忙活半天的掌櫃杵在那間房門前,哀怨連連。
其他客人見並無大礙,也就議論幾句便回房了。風清穆立在門口,看到那扇門被關上後,掌櫃歎著氣準備下樓。
“我也該回了。”她轉身看著柳攸,“長安那邊旨意沒下來,恐怕你一時半會兒不方便露麵,有什麼事情就讓客棧的夥計去藥鋪說一聲,雅兒會來知會我。”
她拿起帷帽,又想到一些關聯,便也一同說了:“我不想深究你是因為什麼來的南州,但這件事情算我欠你一份人情。”
柳攸倚在門上,雙手交握著看向她。
“我們一定要這樣嗎?”他說。
四目相視,卻是無言的沉默。
“不然呢,我是個商人。這是商人的規矩。”風清穆的嘴角微微抿起,指了指桌上的畫紙,“才畫了一半,剩下的你自己照著補吧。”
柳攸順著方向看過去,隻見不著寸縷的男子的上半身躍然於紙上,不禁啞然。而那始作俑者已經往客棧樓下走去。
風清穆已戴起帷帽,她走到櫃台前詢問掌櫃:“先前我在屋裡聽見門外有人喊叫,可是出了事?”
掌櫃正在核對賬目,便敷衍道:“並無什麼大事,想必是娘子聽岔了。”
“這樣啊。我依稀嗅見什麼燒焦的味道,又聽見有人說‘火起’,還擔心是走水了。掌櫃的,我家郎君身體不好,聞不得一點煙熏火燎的,要是你這裡有此等隱患,恐怕我們還是另選彆家去住了。”
風清穆撫著半臂,似有躊躇的模樣。
“那哪能啊,娘子你儘管放心,放眼整個南州城,也就我這家客棧最整潔安全。剛才那是城裡王家的小郎君玩鬨,唉年輕的郎君氣性大,自己生著悶氣呢。”掌櫃連忙解釋道,生怕誤了客源。
“原來如此。不過我和郎君都是外地途徑南州的,怎麼這城裡有祖宅的郎君也到客棧裡來投宿,倒真是稀奇。”
掌櫃看四周無人,又聽她講話的確像是關中口音,於是也就透露道:“還不是和家裡吵了架,又落了榜,被掃地出門咯!”
“娘子你有所不知,我們南州雖地處偏遠,但幾個大家族裡有才識有抱負的後生可不少。就像謝家今年連中兩個進士,可當真是光宗耀祖了。隻不過這王家……上一輩也都是當官的人物,當年中舉返鄉時可比謝家要風光許多,我記得那時候謝三爺——就是如今謝家兩進士的叔父,他考了許多年也沒中榜,最後還是花錢捐了個官。”
掌櫃來了興致,說起王謝兩家的恩怨更是津津有味:“就因為這事,王家那幾個同輩的沒少笑話他。不過後來啊,風水輪流轉,如今這謝府有兩個郎君進士及第,而還要年長幾歲的王郎君都沒能中舉呢。”
“所以啊,他麵子過不去,族裡也不滿意。”他一邊說著一邊搖頭,“現下謝府正在湖心亭開宴慶祝,聽說連熊刺史都被請去賞光了,王郎君卻是有家不能回,可不得糟心嘛!”
風清穆安靜地聽完,隻是笑了笑,眼看著街道上似乎刮起了風,隔壁攤位上未收走的布袋被吹得老高。
“起風了,許是明天有雨呢。”掌櫃也注意到了,他看見剛剛還站在櫃台前的人徑直走出了客棧,隻好喊道:“夜裡風大,娘子早些回,晚了我可要落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