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說寺外有一家肉片很好吃,人多的時候都搶不到。”季榕樹看著手機,走著都不忘回信息。
洛木:“晨曦也在附近嗎?”
季榕樹:“是啊,她還說附近還有錦鯉池。挺多小朋友,應該挺熱鬨。”
一聽到“熱鬨”兩詞,洛木掐了掐太陽穴,一想到小孩子吵鬨的尖叫聲和嬉戲聲穿透耳膜的場景,已經開始崩潰了。
“彆啊,我媽——不是,咱媽叫我帶你出來外麵轉轉,好不容易拉你出來的。大小姐,彆那麼掃興嘛。”季榕樹一臉為難,母親威脅他要和這姐姐處理好關係。
季榕樹和洛木,是重組家庭的姐弟。
洛木在九歲時第一次看到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季榕樹,隻記得說話磕磕絆絆,會跟在身後叫姐姐。可那時候的洛木不是善於接受變化的人,麵對家庭的巨大重塑和改造,她是以最極端的方式去麵對新的母親和一個素不相識的弟弟。
掙紮,反抗,掙脫,後無果。
洛木抬頭看著從小對自己小心翼翼的弟弟,歎了一口氣。
而父親所重用的,不過也是這個弟弟。
“晨曦一個人嗎?你要是去找她一起買的話,我可不做電燈泡。”
季榕樹:“沒有,她和朋友來的,你應該見過。”
“沒見過,不認識,沒興趣。”洛木的回答簡短有力。
恰巧在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罷了。
任何人的朋友,任何人的社交,對於洛木來說一點興趣都沒有。
季榕樹:“給點麵子,事後請你一箱汽水。”
洛木:“最強戀愛腦得主。”
季榕樹:“您教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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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寺廟一段距離後就是集市。市井長巷,人聲嘈雜。
剛出爐的紅糖饅頭還帶著飄散的水蒸氣,籠屜上還帶著蘿卜糕和蛋餃。小販叫嚷著,卻不忘用鉗子夾起新炸出的油條和菜餅。洛木還記得每次來這都會點一份麵線糊,再加一根油條,那才是人間值得。
熙熙攘攘人群在同一條路上來回穿梭,一起共享這特有的煙火氣息。
“季榕樹,在這!”一個清脆的聲音拉回現實,宋晨曦朝這他們揮揮手,即使困在人群中,紮高的馬尾使她清爽甜美,修身的白上衣在光照下真的顯現出她的乾淨。五官清秀,沒有任何修飾。
果然,十七歲的女孩容顏是不需要胭脂的。
“洛木也在對吧?知道洛木你不喜歡熱鬨,”宋晨曦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擠了出來,“可以在錦鯉池那等我們啊,我剛好有一個朋友在那。”
“專門買了一些麵包可以喂錦鯉,”宋晨曦把裝滿麵包的塑料袋遞給洛木,小聲在洛木耳邊說:“這時段小孩子比較少你也彆擔心,要是餓了麵包是可以吃的。”
轉頭就向季榕樹抱怨:“你怎麼這麼晚才來,你這麼一大高個擠不進去我可會看不起你。”
洛木看著邊打鬨兩人漸漸遠離視線,默默笑了笑。
真是男兒大了不中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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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木自然沒有什麼閒情逸致,晃著裝滿麵包的袋子,緩緩走在鵝軟石的小道上。
不過宋晨曦說的不錯,這個時段確實沒有什麼人。
洛木開了個麵包的包裝,隨意掰了一塊丟在池子裡,頓時十幾條錦鯉撲騰出來,爭相搶著那塊麵包。
洛木逐漸發現不對勁,蹲下來摸了摸小腿。
果然,沒有人來這是有原因的。
蚊蟲肆虐。
洛木坐在池邊的長椅上,偷偷地在蚊子咬的紅包上封個十字。
怎麼可能有人喂個魚就被蚊子咬了十來個包。
千萬千萬不要讓遇到熟人,求求了。
“洛木?”
洛木低頭正忙著封十字,一聽到自己的名字頓時麻木住,緩緩尷尬地抬頭。
怕什麼來什麼。
一個高挑的女孩正站在她的麵前,隻紮起了上半部分的頭發,卻一點都不淩亂。右耳戴著兩個耳釘,是兩隻銀色野薔薇。左耳有沒有戴,已經不記得了。
洛木抬頭凝視那人,五官深邃細膩,卻也不失一種英氣。
這種女孩,好像天生帶著一種陽光的味道。
洛木慌忙站起來,身體搖搖晃晃。
想再次確認那人身份,洛木頓時一驚。
“你是——宋晨曦朋友?”洛木迅速坐在長椅上,尷尬抬起頭,內心抱怨自己怎麼這麼矮。
“對,晏清竹。”那女孩可能感受到洛木的尷尬。
“這裡蚊蟲比較多,我……我帶了藥膏過來。”
“不用的,沒事——”洛木還沒有說完,晏清竹已從包中掏出小罐藥膏,用指腹蘸取一點,單膝蹲在洛木麵前,輕抹在洛木雙腿被蚊子咬的紅包處。
洛木一臉為難地低頭,雖是認識人的朋友。但看似互不相識的兩人突然近距離靠近,怎麼說都有點難為情。
晏清竹身上淡淡的橘香吸引了洛木的注意,洛木第一次感覺除了花香,原來小孩子氣的果香在一個人的身上散發也這麼自然。
能駕馭這種香氣的,可能也隻有麵前一個人。
洛木注視麵前這個人,眉眼銳利而不失清秀,是一種獨有的鋒芒。
鼻骨高挺,真是一副美人像。像是一把打磨好的冰刃,刺中傷口卻可以不留痕跡。墨綠色短袖在她身上好像混著陽光的味道,灰銀項鏈修飾著秀美的鎖骨。
這個人,好奇怪。
這個人,真好看。
“對不起啊——忘記問你就獨自行事了。”晏清竹幫洛木上好藥,突然意識到形勢不對,尷尬地笑笑。
“你身上的橘子味很好聞。”洛木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後悔了。
救命,一見麵就說這種話,是傻子嗎。
“媽媽是個幼稚鬼,就喜歡買這種味道的洗衣液。我和妹妹的衣服都是這種味道。”
晏清竹坐在洛木旁邊,歪著頭看著她。
“你身上的味道也很特彆,剛開始我覺得一點奇怪,但後麵卻覺得很舒服。一種木質香,就像——”
“像什麼?”洛木問。
“就像神明的味道。”晏清竹凝視著她,看似冷冽的雙目在這一秒變得柔情。
“像神明的味道,讓人不敢不敬。”她再次解釋道。
洛木詫異幾分,隨後淡笑:“神明才不會眷顧有八百個心眼的小孩。”
洛木看著晏清竹,眼神堅定,勝似使者篤信著那是一場命中注定而淒美的悲劇。猶如漂泊的命運早已在開頭便畫上句號。
隻是一臉嚴肅得讓晏清竹誤以為說錯什麼話。
晏清竹頓時支吾,尷尬笑道:“啊……我開玩笑的,你彆在意。”
“我也是開玩笑的。”洛木歪了歪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再看晏清竹的一臉羞切又窘迫的樣子,才意識到好像在哪裡見過。
“我記得有時候上完日語課幾次能看見你帶著一堆杯子去接水。”洛木突然記起來了,崇明樓的日語教室與教學樓是不同棟,可兩棟雖遠但相連接,真的有同學會跑到崇明樓的飲水機接水。
“教學樓的飲水機課間人都挺多的,而且味道也不太行。”晏清竹微微搖搖頭,眉目輕佻:“崇明樓的水還可以,每次去都要被迫當免費勞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