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節課的鈴聲響起,洛木便聽到了樓道裡奔跑出教學樓的巨響,黑壓壓一片身影從眼間穿梭而過,那青春少年們奔向自由的樣子。
洛木眼眶中不由得溫潤。而很多年之後洛木才明白,原來這叫羨慕。
羨慕年輕。
秦嘉卉:“木木子,我走了,你要記得哈!”
洛木還沒有緩過神,就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從後門溜了出去。
真的不愧是秦嘉卉。
待班裡的人走的差不多時,洛木拿著幾份資料正準備起身離開時,窗邊一陣敲擊聲。
季榕樹。
“我晚上約朋友打球,你自己回去。”季榕樹從窗邊探進來,淡然說了一句。
洛木倒也沒有什麼抱怨,隻是順手將資料塞在他手上。
季榕樹一股不好的預感,看到那學生會的報告名單麵色不對勁。
季榕樹詫異:“不是吧,還要處理這破事。”
洛木簡單轉達那人意思:“秦嘉卉說可以寬限你幾天。”
“行吧,我走了,到家記得給我發信息。”
簡單的問候後,洛木收拾好東西,背著書包正準備找那人。
當她走出走廊,正迎麵對上那個人。
“洛木?”
一個很熟悉的聲音。
秋天天氣清爽,黃昏像是喝醉酒的神仙。夕陽灑向眾生,那是神明的七情六欲。
晏清竹將自己的校服外套掛在自己的左肩上,中午畫的鬼畫符手臂依然在落日的夕陽下清晰顯現。紮半頭的馬尾隨風的方向輕飄,未紮起的頭發披在肩兩旁,顯得不那麼壞小孩的樣子。
淩冽的五官在微紅的餘暉下顯得朦朧的唯美,是發了鈍的匕首,沒有曾經的攻擊性。原來青春的純白不僅是單調色的校服,而是那時候十七歲的那個人。
那是不一樣的顏色。
那是獨家記憶。
而在這一刻,是洛木第一次有了想好好了解麵前這個人的想法。
“一起來回家吧。”
兩個人異口同聲。
一起回家吧。
兩個人一同下樓梯,洛木慢慢跟在身後。晏清竹在她身前,先低她幾階,她就靜靜注視那人。
透過窗外的餘輝,一束光剛剛好落在晏清竹的肩上,將與她融為一體。洛木突然想到小學時候編故事大賽中寫的披著光的女孩,那是幸運的象征。
撲哧笑了一聲。
“怎麼了?”晏清竹轉頭。
“想到小時候寫的童話。”洛木傻笑著:“夕陽映射的女孩,可以賦予被愛的權利。”
“那你相信童話嗎?”晏清竹反問。
“不相信。”洛木淺淺低下頭,沉思一會,又開口道:“但是我覺得你值得擁有這權利。”
當洛木緩過神才發現說的話有些不妥,正打算解釋。而那人卻轉著頭,一動也不動。那目光如暗流湧動,說不上什麼澎湃,卻一定不是風平浪靜。她凝視著她,無數言語抵於口中。
耳邊的風瞬間暫停了。
“我開玩笑的。”洛木笑著擺了擺手,生怕麵前人的胡亂猜想。
而麵前人以笑意回應:“我知道。”
開玩笑的。
後來才明白,“開玩笑的”確實不是玩笑,不隻是為了緩解尷尬情緒的借口,更是想告訴那人:“不,我是認真的。沒有開玩笑,我很認真的。”
洛木從包中抽出那份外語節流程的資料,將那一疊資料抵在了晏清竹的背上,那人自然反手接住。
“外語節嗎?”晏清竹看著報告封麵的幾個大字,皺了皺眉。
“今年有新流程,學生會從之前高一獲過獎的人中挑出幾個組的代表當評委。”
“有什麼好處嗎?”晏清竹翻了翻那資料,密密麻麻的流程使腦子確實不太清醒。
“可能會多得幾張外語節的門票吧。”洛木漫不經心道。
對於不管什麼活動的門票,確實洛木都不太在意。隻不過身邊人總催促著要與他人熟絡,不然她真希望獨自一人緩緩遊走。
那份熱鬨,熱情澎湃的掌聲和尖叫,對於洛木來說,一切便成了廉價。
觸摸不及。
晏清竹笑道:“那我更要去了。”
洛木看著那人滿臉笑意,卻不知那人話裡的意思。
琢磨不透。
晏清竹翻著流程名單,自是興奮。
早期跟葉南喬打賭,若能拿到外語節晚會的門票,那傻子可是要包下一周的早餐。
好啊葉南喬,你也有今天。
受死吧,葉南喬。
在暗暗自喜時,晏清竹才發現身後那人臉色微微變化。餘光中,她的眉頭微微緊皺。
那人的雙目帶著一絲失神,與小時候喝中藥的苦澀不同,那是一種精美工藝品摔碎發出清脆聲響的淒美。
洛木好像明白了,或許是對於事物的承受能力,還是對於手臂上鬼畫符故意的撥弄,這孩子的反應與洛木相比截然不同。
洛木早應該知道了,或許她們不是同路人。
“那你去嗎?”晏清竹發覺那人的反應。
“聽不懂,沒有翻譯。”洛木笑出聲,沒想到用這麼敷衍的回答還想著搪塞。
晏清竹笑道:“那我給你翻譯。”
我給你翻譯。
不用害怕聽不懂,我會用最詩意的語言告訴你那些浪漫故事的起承轉合,訴說異國語言的深層意境,為你剖析無與倫比的文字沉溺。
我會告訴你,你不是一個人。
果然,這句話真使洛木逗樂了:“那要是西班牙語呢?”
晏清竹霎時怔住,嘴角微翹:“……那我就用手機的翻譯給你解釋。”
夕陽將少女們的影子拉長,似青春若隱若現的軌跡,卻帶著秋分的味道。街邊的枯葉在腳下也踏出清脆的聲響,秋風吹動著年輕的麵頰,放學的歡呼聲逐漸越拉越長,越來越遠,消弭在了秋日的空氣中。
晏清竹沉思許久,最後還是問道:“真有人要表演西班牙語?”
洛木自然回答:“不僅要唱,還要表演鬥牛呢。”
晏清竹更詫異了:“真的?”
洛木瞥了她一眼:“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