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養了兩三個月,它跑了。”
“那時候我找了很久,能找的地方都找了,甚至都看了附近全部的監控。”晏清竹抬眼間神情淡然,像是說起彆人的故事一樣談起自己的過往。
那一次,是第一次很想有自己要守護的事物,是來自於某種過於濃厚的感情。那時候不知道意味什麼,隻覺得有種很不踏實感,在隱約的深處被強硬挖出的空虛不知怎麼彌補。
“其實那段時間情緒低落,一直覺得是我自己的錯。但後來在一個巷子中我看到它。”晏清竹低頭,兩人對視著,洛木感受到她的隱忍與不舍。
“它毛色不像之前那樣漂亮了,也瘦了很多。不過我還是從那獨特的藍瞳認出那孩子。”
晏清竹回憶過往,那時候她進一步,那灰貓就退一大截。她甚至想把貓抓回去關在籠子裡,不想再讓它去承受不應該有的苦難。可惜巷子光線昏暗,又剛下過雨,水漬滿地。她分明是跑不過那貓的,就眼睜睜看著那灰孩子離去。
然後再也沒有見到過。
“我一次偶然看到它,不過以往不同,這一次我沒有追它。”晏清竹嘴角泛起一絲勉強的笑意,情緒難明:“過了很久我才發現,原來不是我拋棄了貓,而是貓拋棄了我。”
在很久的時間裡,她依然會夢到那隻毛色光澤灰貓,瞳孔裡裝下一整片深邃藍海的清澈。每當看到那貓,總會讓晏清竹淚流滿麵,哭著問那孩子過的還好嗎。
明知道那孩子不會再與自己同路,甚至會忘卻自己的名字與樣子,但是還是會忍不住想拖延散場的時間,想和它再說點話,多和它見幾次麵。
但她還是放手了,她告訴那孩子,往前走吧,有緣我們自會重逢的。
“或許它回來見你的原因是為了告訴你,它過的很好,讓你彆擔心。”洛木凝視著草叢旁幾隻打鬨的貓。
自由的生命啊,自有他們歸去來的緣由。
在與晏清竹歸家的路上,兩人並沒有說太多話。一人拎著中午要煮的肉和菜在糾結要煮什麼,一人背著書包打算著回校的計劃。
沉默一會,晏清竹笑道:“我真沒有想到你會跟我回去。”
洛木帶有一點戲謔的語氣調侃著那人,回應道:“怎麼,怕我跑了?”
“沒啊,你想走就走,想回來就回來,我都接受你。”晏清竹將胳膊耷拉在洛木的肩上,眼神恢複精明:“你不會被人遺棄,你永遠是自由的。”
你永遠可以追求自由。
洛木本以為這隻不過是客套話。但常年無人訴苦,這句像似蠱惑少女的甜蜜毒藥,剝奪著理智,竟在這刻有一絲酸楚湧上鼻頭。不過還是化作一句話,消失在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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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一下,我拿雙拖鞋。”晏清竹從玄關櫃中掏出一雙拖鞋,綠色小鯊魚形狀,帶著有些稚氣。
洛木呆呆站在玄關,看著晏清竹將鞋櫃下的一雙粉色鯊魚拖鞋自己穿上的時候,憋著笑問:“你們家都喜歡這樣的嗎?”
目睹淩冽的臉上寫著“生人勿近”,給人感覺高深莫測的高個姑娘卻毫不猶豫穿著粉嫩小鯊魚拖鞋,強烈的反差感讓洛木有些破防。
“啊?哦——我妹喜歡的,然後她一口氣買了一整套不同顏色不同尺碼的。”晏清竹還沒有反應過來,神情疑惑但並不難為情,反而很釋然地解釋道:“為此我還把她罵了一頓。”
“你要是不喜歡這顏色還有其他的,黃的、白的——或者其他款式的……”晏清竹擔心她怕是有什麼意見,認真翻著鞋櫃。
洛木看著傻樣,自然笑出聲:“行了,我剛好合腳。”晏清竹還沒反應過來,洛木就換好那雙拖鞋。小矮子穿著小鯊魚拖鞋,遠看這鯊魚拖鞋剛好咬著洛木的白色襪子,說來真是喜感,像一個小學生一樣。
“你是不是小學生啊,怎麼看起來這麼好笑。”晏清竹咧嘴打趣道。
“穿個拖鞋就笑,到底誰是小學生啊。”洛木輕推她一把,說到底兩人都是偷著樂,誰都沒有比誰來的成熟。
“你啊,不然有誰最合適啊。”晏清竹強裝鎮定,壓著聲回答道。下一秒就撲哧聲大笑。
兩人在玄關掙紮一會,最後還是笑得沒氣被晏清竹拉到客廳。
洛木打量客廳的裝修,與她想象的有所不同,客廳的輕奢風格給人舒服的感覺。簡單乾淨的白底色牆麵,掛著幾張江亭看雪的山水墨畫,雅致寧靜。以為富人專屬巨型吊頂水晶燈並沒有,換成了筒燈和軌道燈。
洛木喃喃道:“我還以為彆墅都會有吊頂水晶燈呢。”
晏清竹將菜袋子放在桌上,拉著洛木坐沙發,自己癱坐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之前的房子全部都安裝了吊頂水晶燈,但年底都積了灰。還是我一個個拆下來洗,那時候發誓我再裝水晶燈我是狗。”
晏清竹一邊解釋一邊煮茶,那次母親沒回國,妹妹還小,然後就她一個人洗了整個房子的水晶燈,花了將近三天。拆水晶掛墜不難,洗掛墜也不難,難的是不知道這麼銜接上去。晏清竹自從重新安裝完水晶吊墜,發誓再也不去碰立體燈的重組。
“我還以為你會請家政呢。”洛木托著臉,淡然等茶喝。
“那時候年底,請專門清洗吊燈的人費用夠買新吊頂燈了。”晏清竹抬頭望著天花板直筒燈,慵懶解釋道:“還不如這種光禿禿來的簡單。”
“那平時也沒有請家政嗎,日常家務你忙得過來嗎?”洛木觀察周圍的擺設物件,整整齊齊,讓人看的很舒服。
客廳整體黑白色調,但采光極佳,顯得空間得體大氣。沒有灰塵的茶幾還擺著新鮮的紅薔薇來裝飾,增添一絲浪漫主義。一個空曠的家裡隻有兩個人,沒有任何家政助手,洛木感慨麵前這個人的習慣真好。
“小妹不喜歡彆人碰家裡的東西,脾氣爆得像狗一樣,之前的家政很多都被她抓傷。”晏清竹道:“在以前還得說是姐姐的朋友來幫忙她才信。”
她泡好一壺茶,將茶倒入杯中遞給洛木。
“那她現在信這種話嗎?”洛木輕抿一口茶水,口感回甘。
“怎麼可能。現在隻會衝我說,你怎麼可能會有四五十歲的朋友!”晏清竹學著晏語的語氣,回想過去,還真挺蠢,怎麼會用這種腦殘理由想搪塞她。
人家是年紀小,不是傻。
“那我這次來你這,你妹妹會覺得我是你朋友還是來做家政的?”洛木觀察晏清竹的神情,難得感受到這張充斥鋒芒的臉上竟然有種彆樣的溫度。
晏清竹將臉湊近洛木,兩人的瞳孔中倒映出對方的容顏。
“讓她認的話,可能普通人就是來做家政的,但要是漂亮姐姐——”
近距離的呼吸聲在對方麵前彰顯得淋漓儘致,那人上衣獨特淡橘刺激著嗅覺。晏清竹的語氣沉聲低磁,讓洛木驚愣來不及反應:“要是漂亮姐姐,說不定是朋友呢。”
洛木驟然抬頭,將靠近的晏清竹一把推開。說不上強大的壓迫感,但確實很少與人這樣近距離接觸。尚存的一絲理智將她拉回現實,眼神有些回避。
“那我還要自我介紹嗎?”洛木裝模作樣道:“你好,我是晏清竹的朋友,今年剛好四十,離婚帶倆娃。”
晏清竹聽到這番話笑得直不起腰:“你有病啊。”
“那不說朋友,要說什麼,P友嗎?”洛木逐漸張狂,嘴角的笑意開始不受控製。
“晏清竹姐姐原來玩得挺野的啊。”
晏清竹知道她惹是生非的意思,便快速順著將她的手腕按在沙發的靠背上,弓著身跨在她身上。另一隻手撐著,緩緩靠近洛木的耳旁,尾音放得綿軟,酥麻了骨頭。
“沒辦法啊,誰叫洛木姐姐喜歡。”
一陣嘶啞猶如電流的溫熱使洛木神經興奮,木質與柑橘這一刻攪渾在一起,甜香中帶著一份沉重與隱忍,縈繞在兩人片刻的歡愉中。
洛木注視著她,麵前那人雖是帶笑的,可眼神像帶著攻擊性的野獸,不會給獵物僥幸逃脫的契機。
但她卻能感受到,在強烈的情緒背後,尚存著一種破碎,一種不可言的脆弱感。
而這種不真實感,不過是用來壓抑內心巨大痛苦的慰藉。
你還有什麼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