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洛木頓時回了神。
“阿木,又有什麼困住你了呢?”小媽淺笑著,露出一絲純粹溫柔。
有什麼能困住得了你呢?
總是悲憫模樣,冷靜又帶著溫和,可總是讓人感受不到親近感,像極了青山頂峰抓不住的風。可那瞳孔微顫,又像飽經風雨折磨,祈願一滴甘露憐憫的野草。
洛木呆愣一會兒,小媽反而輕撅著嘴,小聲埋怨道。
“可阿木從不和我談起這些。”
像極了不講道理的小姑娘。
可或許洛木忘了,麵前這個被歲月浸透的女人,確實也是個小姑娘。
洛木歎了一口氣,幾番猶豫後,才艱難吐出一句話。
“我總覺得,我是個很壞的人。”
曾經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未來更是這樣。總是將最信任自己的人殘忍推開,連那人問一句為什麼的機會都不曾給。麵對神明,麵對慈悲,總想著擁有一種力量,來認識自己的狹隘,自己的短淺,自己不為人知的陰暗麵。強大的防禦機製束縛著她,虛無縹緲使她活得羞愧。
可麵對命數,她又不忍。她不想讓那人因自己而驕傲隕落,她不能讓那人承擔起本不屬於她的痛苦與劫難。
洛木太相信命數了。
“總是下意識拒絕彆人的情感,活得像一隻刺蝟。”洛木目光低垂,不見光亮,雙手不經意間相互摩挲著,語氣充滿自責,“可麵對愛時,又畏手畏腳。”
“無數次虔誠祈求能有人告訴我未來的命途,可當得知我又如此懼怕。”洛木霎時哽塞,目光濕潤。
到底在害怕什麼呢?
“我若是相信那句話,每見她一麵我都疼痛萬分。我若是不相信……”洛木情緒難明,思緒變得混沌:“我若是不相信,我要是真的在未來的某一天,做出極端的選擇,連累了她的話……”
洛木雙眸緋紅,頓時說不下去了。
儘管這樣,若重新麵對這樣的命題,洛木依然會還是如此選擇。
那人應該活在光下,享受著備受恭維的環境,走向絢爛輝煌的前景裡,迎接生命的饋贈,一生坦途。從此與洛木這種人背道而馳,再不重逢。
淩陽回來的此後,洛木每靠近她一寸,那預言猶如匕首,割開她的肌膚,濃重血腥味從口鼻迅速散開。傷口潰爛發膿,不斷結痂又不斷撕裂,疼得麻木,卻無力呐喊。
強烈的懼怕感衝擊著理性,宣告著悲劇的降臨。
有人逃避了痛苦,就會有人承受痛苦,像博弈,像對峙,像無儘的死結。
—“清竹,或許是我們不合適。”
—“又或許是因為我們太合適了。”
—“我們或許——一點都不適合做朋友。”
可當洛木麵對晏清竹說出那些話時,晏清竹的雙眸中並沒有責備,反而更多的是慚愧與遺憾。
她的目光連同月色一起破碎了。
—“這是你的選擇,我尊重你。”
語氣淺淺,毫無怨言。
而那個抬起頭雙眸顫抖的晏清竹,注定會成為洛木的思念,和無儘的痛悔。那些曾經對洛木的好,會讓洛木在無數輾轉反側的深夜將回憶反複咀嚼,疼得不能安寧。
所以什麼困住了我?
什麼都困住了我。
——
當洛木回到臥室,才意識到指針一過十一點。渾身無力,癱坐在椅子上,目光恍惚,隨意掃視著書桌。霎時目光凝滯,才發現角落的相框,裝著去年外語節的照片。
一朵姿態肆意,玩世不恭的紅薔薇穿過眾人的視線,將目光落在她心愛的一株白花苞上。
而那朵白花苞,沒有姓名,不過是芸芸眾生隨意都可以瞧見的野花,普通至極。甚至有著瑕疵,百花中難探得出頭。
可那朵白野花,隻是天真地想著還沒睡醒,並不知愛的來臨。
洛木一把將相框反扣在桌麵上,呆愣幾秒後,霎時湧上一絲酸楚。將臉埋在胳膊裡,不願讓任何人看到她麵容的扭曲。頭埋得越深,手指的指甲抓在胳膊的紅印也越深。她並沒有哭得撕心裂肺,沒有顫抖,連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
那眼淚苦澀又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