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什麼比光速更快,時間本……(1 / 2)

刺蝟的肚皮 君椿 5821 字 11個月前

飛機的商務艙內,洛木記事本寫下行程,筆尖剛好在寫完“淩陽”二字後頓一下。洛木瞳孔呆滯,才意識到之前王總合作寧州千隧的茶莊項目還未簽合同。

再不簽就後期就拿不到錢了!

洛木咬著唇,神經瞬間猶如緊繃的繩,嘴角抽搐,緩慢將目光移動看向那人,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拉死個老臉去求闊綽大小姐。

果然,打工人是沒有尊嚴的。

“晏清——”洛木語氣混著慌張,正想著和那人商量這事。

竹——

可話還沒全部說出口,才發現那人帶著眼罩,身披薄毯,一隻手臂將袖口卷到肘關節,撐著頭。微卷的長發覆蓋身前,轉角分明的下顎線比洛木的人生規劃還要清晰。

真是個美人。

洛木目光難以在她身上移開,不禁感歎。

上一次一起返程淩陽,是高二的聖誕節後。那時候十七歲的洛木一定猜不到,曾經堅定以為麵前這人會像其他過客一樣,短暫出現在成長的某一刻後便隨歲月的流失而黯然消逝。

可晏清竹沒有。

“晏清竹”三個字猶如在洛木的生命中紮了根,生了葉。隨之年歲,草木葳蕤,幾隻白羽飛鳥盤旋蒼穹。滿目蔥蘢,連綿不斷,隔離所有的流言蜚語與喧囂。

可卻因為命運的預言,使她們背道而馳。也是因為命運的預言,讓她們重新相見。

“多好的人啊,可惜遇到了我——”洛木笑意裡帶著戲謔與自嘲,小聲嘀咕道,隨即目光逐漸黯淡,嘴角僵硬。

洛木就這麼安靜地凝視著她。

不合時宜的告彆,在晏清竹最艱難的時刻,留她一人麵對無望的困局。洛木也不知道這些年,晏清竹是怎麼將自己撕裂成碎片,又一塊塊拚接起來。

這麼多年,洛木卻始終不曾現身,不敢麵對她。換做是誰,都會恨之入骨,此生都不願再相見。

這麼驕傲的一個人,是怎麼容忍自己的心上留下一塊塊斑駁洶湧的鏽跡。

這些問題,洛木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洛木真的想彌補。

可能一輩子都彌補不了。

許久,洛木眯了眯眼,霎時發現晏清竹撐著額頭的小臂內側,紋著一行密密麻麻的黑字。

是字嗎?

是數字?!

洛木雙目微顫,眉頭一蹙,一頭霧水。看著不像年份日期,也不像富有意義的數字縮寫。

更像是沒有邏輯的數字亂碼。

沒想得到晏清竹還有這奇怪的癖好。

洛木雖不理解,但也尊重。畢竟成年人嘛——

洛木本是擺了擺手,恍惚間一個不太切實際的猜想晃過大腦。目光快速轉回自己的位置上,唇色有些泛白,肩膀微微顫抖。呆滯凝視著記事本上寫下的兩個字“淩陽”。

如果那是她心上人的標誌呢?

晏清竹——會有心上人嗎?

恍惚間,洛木感受到空氣的凝滯。

心臟迫切跳動著,連目光都在顫抖。

這是回避嗎?

二十歲後洛木飛往日本,與那人斷了聯係。唯一的碎片化信息,不過是與熟人談笑時才能偶然得知。晏清竹之後的生活與感情,洛木確實一問三不知。

二十歲,她們確實短暫在一起過。可短暫到連洛木都還沒好好感受,故事卻戛然而止。

此後,洛木很難再判斷,十七歲的晏清竹、二十歲的晏清竹與二十六歲的晏清竹,是否還是同一個人。

洛木總覺得,人是會變的。

——

出機場之後,晏清竹早就托好人將行李帶回住處,隨後與洛木一同前往會展。洛木一路小步跟隨在她身後,打探著四周。

小型日瓷商貿展會,卻不位於淩陽的商業中心區,反而選擇在商業區附近相對寧靜的古建築。展廳裝修布置,燈光偏暖,簡易古樸,甚有日式民族風格。

眾多展台的日本彩繪瓷器釉色鮮美濃重,圖案細膩精密又誇張豪放,多以濃調裝飾為主。

可晏清竹隻輕微掃過一眼,便頭也不回向前走。洛木猜不透那人想做什麼,直到晏清竹的目光落在淡調日式茶具展台前才緩緩駐足。

晏清竹注視著一套圓融敦厚的墨黑茶器上,同套茶碗飽滿的腰線,筆直的瓷口,令晏清竹許久移不開視線。

淺淡的印花浮雕,清晰的紋路反倒顯示著樸拙、自然粗礦。她雙眸凝重,細細蹙眉,猶如深秋夜雨,寒意襲人。

晏清竹用英語詢問是否可以觸碰,展台的工作人員欣喜,笑容顯得燦爛。激動地點了點頭,隨後開始瘋狂向晏清竹介紹產品。

工作人員一開口,夾雜濃重的日式腔調,聽起來著實拗口費解。站在一旁的洛木皺著眉卻又強裝鎮定,不禁抬眼凝視著晏清竹的神情。

可晏清竹反而麵色淡定,用指腹摩挲著茶器杯壁的浮雕,不急不慢,不見得絲毫失態。精致的側顏在展示燈的襯托下格外養眼,無需任何修飾。

與生俱來的冷靜與審視,從未被俗世磨平棱角。她聽著工作人員的介紹,不時緩緩點頭表示了解。

洛木感歎,不愧是久經商圈的女人,沉穩莊重。

真颯。

待工作人員介紹完畢後,晏清竹回頭望向身旁的洛木,雙手交叉放在身前。沉思片刻,頭小幅度向洛木傾斜。

低聲問道:“剛才她講的日語是什麼意思?”

洛木抿著唇,強忍笑意,儘可能不讓自己笑出聲。

“她剛剛講的是英語。”

日式腔調濃重的英語,確實為難到那人了。

晏清竹瞬間瞳孔充滿震驚,整個人頓時僵住幾秒。笑容凝固,耳根霎時漲紅。唇角顫動,隨即轉過頭低語罵了一聲:“我靠——”

頓時安靜——

那工作人員以為自己說錯了話,不斷鞠躬道歉。

洛木清了清嗓,順勢拉住晏清竹的手,輕微與她保持相同距離,才發現那人手掌早已出了汗。

洛木用日語詢問著工作人員關於茶具的基本情況,工作人員本是慌張的麵色頓時又鬆弛下來,也用日語回答洛木的問題。

此刻,氣氛恢複了原有的平和。

晏清竹低頭凝視著身旁的那人,款款而談,字字珠璣。曾經去上走班製日語課都要靠著牆離開的姑娘,如今得體大方與外國人交流,目光堅定而有韌性。

她永遠都在做她自己。

交談結束,洛木微微踮腳,抬眼與晏清竹對視。洛木薄唇淺抿清淡的笑意,聲音溫和:“你想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晏清竹平靜地凝望著她,緩緩點點頭。

“日茶瓷與中茶瓷相比,不如其精美,或是說日茶瓷確實有些拙氣。”洛木目光輕掃展台擺放各種各樣的日茶瓷,隨後落在其中一個茶碗上。簡單樸素的刻花,富有乳白色釉,細膩而醇厚。洛木眸光清潤,又一次回望那人。

“造型樸素撲拙,反倒是體現了不同的審美與民族風格。”

“日本茶道偏向和、敬、清、寂。端莊而不失細膩,清寂卻不乏悠然之氣,確實很符合日本茶道傳統。”洛木雙目清澈,朝晏清竹擺了擺手,讓晏清竹蹲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