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在她的世界觀裡:“成年人”的近義詞是“危險品”。
後來晏清竹也隨了妹妹的意思,獨自將家中的瑣碎事一點一點撿起。
晏清竹語氣低沉,微微闔眼:“曾經那些鬨啊,哭啊,都太正常了。”
可妹妹還是選擇了阿姐。
因為是長姐,因為要擔起家的責任。
洛木才想起,高中時期以為晏清竹說自己要做家務事都是玩笑話,現在卻成了沾滿淬毒的針。
一點一絲,紮得洛木身上生疼。
“抱歉。”洛木垂眼,瞳孔溫潤,低聲吐言:“阿竹,很辛苦吧。”
“什麼?”晏清竹頓了頓。
“這些年來,”洛木歎了一口氣,不忍繼續將話題順延:“學著大人樣子,要照顧妹妹,要照顧父母兩方的情緒,還要處理生活的破人破事。”
有些苦楚,注定不能一比一還原共情。
隻是洛木內心撕扯般疼痛,帶著妹妹回家,隻不過提醒晏清竹自己沒有家。
可晏清竹瞬間變了一副模樣,嬉皮笑臉凝視洛木:“所以,你同意了?”
洛木頓時反應過來,果真被麵前這人套了話。
“隻有我父親,沒有其他人。”晏清竹解釋道,揉了揉洛木蹙起的眉頭:“以晏清竹的女朋友身份,怎麼樣?”
“你爸不會反對嗎?”洛木喃喃道。
以……女朋友的身份嗎?
至今為止,除了晏語和身邊的朋友,好似沒有人知道洛木和晏清竹是什麼關係。
洛木也很清楚,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可晏清竹隻是淡笑,調侃道:“你不是說,神佛都讓你放心嗎?”
“又套我話。”洛木沒好氣道。
或許她自然應該去,與自己的愛人去赴一場宴,共同麵對世俗的輿論。
如果那人是晏清竹的話,那洛木就不怕。
“那我要給叔叔帶什麼?”洛木起身,將電視劇的聲響調小:“總不能空手去吧?”
她頓了頓,停滯幾秒:“不然……給老人家送兩塊金?”
晏清竹霎時笑出聲:“這個不用擔心,讓我爸的心腹準備就好。”
洛木恍惚間啞聲:“那我……”
“你現在什麼都不需要準備,這幾天好好休息。”晏清竹指腹抹過洛木淺淡不明顯的黑眼圈。
她其實很早就發現了。
雙眸中泛起淡然的紅絲,看得出是疲倦使然。
“晚上彆多想,好好睡一覺。”晏清竹將語氣放輕,猶如哄孩子般雙手捧著洛木的臉,唇邊笑意未落。
洛木倒是覺得稀奇,摟住晏清竹的脖頸,故意刁難道:“你猜我會想什麼?”
若是晏清竹能猜得到,也算能減輕洛木自己的罪惡。
想她猜得到,想她猜不到。
電視屏幕的光影中浮現女主們的重逢,潸潸雨幕猶如倒映的膠片老電影,回憶曾經種種曖昧的過往,竊聽著彼此之間的秘密。
稀疏簡短的日語問候,到最後的無話可說。
晏清竹目光清疏蕩漾,此刻顯得格外荒誕,不知如何回應。
真要猜嗎?
萬蟻蝕心,還不如迷糊一點,做個尚且什麼都不懂的白癡。
洛木以為她不知道,她也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是不確定的答案,那我不想猜。”晏清竹輕聲道,語氣細微的嘶啞,在洛木的額頭留下一吻。
“我要等你親自告訴我。”
洛木瞳孔微轉,明擺著就是挑釁:“如果我不會告訴你呢?”
晏清竹平靜注視著她:“……你會的。”
指腹在洛木的薄唇上輕微摩挲,平淡而又真切:“有一天,你會親自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會有這一天嗎?
會吧。
人若這麼自欺欺人下去,直到連自己都騙成功了。在某種程度上,或許是一場幸福的假象。
假得讓她誤認為要熬出頭了。
晏清竹曾想過,隻要有片刻的溫存與歡愉,就足以能將美好事物封存。
像她這樣底色的人,僅此而已,就也足夠了。
可麵前的愛人,偏偏要將這謊言撕成碎片。猶如恒古巨石的現實,拖拽著彼此沉入望不到天光的深淵。
洛木睫毛隨著呼吸顫動,雙手霎時握住晏清竹的腕,將她的手脫離自己的麵頰。
恍惚間,她踮起腳,用力將晏清竹的前領向下拉扯。唇瓣觸碰間內心泛起一陣漣漪,複雜的情愫猶如被擱淺在海岸的鯨,遲遲未炸開的煙火。
瀕臨死亡的界限,卻仍舊回頭瞻望。
溫熱曖昧的氣息擾亂了世間的運作,彼此再也不必揣測對方的心思。
是猜不到,還是不想猜?
晏清竹摟住她的腰間,順勢身軀緩緩傾斜。恨不得將愛恨都攪勻,一口咽下。
“可是阿竹,”
洛木抬眼凝視她,眼尾沾染一絲紅,帶著微喘:“我想要的,你給不了我。”
清風繞林,卻有人在風中呢喃,愛字過於沉重。
因為愛,不能隻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