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可重逢二字,太過於奢侈……(2 / 2)

刺蝟的肚皮 君椿 4602 字 11個月前

“姐姐。”

晏清竹混有顫音,緩緩勾住洛木的脖頸,滾燙的皮膚都難言心底的酸澀。

洛木輕嗯了聲,指腹碰觸玻璃杯的衝劑藥,感到溫度不太燙後遞在晏清竹麵前。晏清竹愣了愣,沒有說話,乖乖地一點一點喝完。

“在呢。”當空杯又遞回到洛木的手中,洛木嘴角微抬,用指腹為她擦去嘴角的藥漬。

洛木不敢細想,幼時生病的晏清竹,又是怎麼自己扛過去的。

待幫晏清竹重新躺下,洛木起身掖了被子,將盞燈的光調到最低檔。

“姐姐,”晏清竹喃喃道,倒顯得神經錯亂:“你好美。”

“說屁話。”洛木倒是被折騰了一晚上,力度輕微掐著她的臉。

“木子姐能不能唱歌給我聽?”晏清竹尾音放軟,指節依然勾住洛木的拇指:“我想聽木子姐說楚江話。”

晏清竹在楚江長大,總覺得楚江人說話綿軟,細膩柔和。可自己隻聽得懂不會說,也說不出那種韻味。

洛木起身,又趴在床頭,這足以能和晏清竹平視。她揉揉晏清竹的額頭,細聲溫柔道:“那唱完,就要睡覺覺了。”

晏清竹倒顯得聽話:“嗯。”

洛木一手被晏清竹緊緊牽著,另一隻手學著曾經阿嬤哄睡的樣子,輕飄飄拍打在那人身上。

洛木簡單哼唱著小時候的歌謠:“天黑黑,要下雨……”

童年的歌從沒有標準的要求,好像注定會活在記憶中。

安靜的臥室裡緩緩泛起一絲婉轉的、細膩的曲調。

洛木依稀記得,楚江每到潮濕的回南天,滿牆壁都會掛水珠。隻是記憶中那些雨跟淩陽的雨好似沒有太多差彆。

若真要說,那應該記憶中家鄉的雨打濕了褲腳,比較不容易乾。

那時候的濃霧蒙蒙,很適合道彆。

“阿公啊舉鋤頭,欲掘芋。”

洛木以為是一時的潮濕,沒想到會成為一輩子的潮濕。嗩呐響起,奏樂迎靈,遊行隊披麻戴孝,細雨打濕發梢。新鞋沾染上泥水,冷得直發顫。

而路過的村厝紅聯高掛,血親歡聚一堂。

記憶中洛木走在人群的最末端,頻頻回頭望向嫋嫋青煙,村民說把她生前用的床墊被褥燒給她,她在那端便不會覺得害怕。

那時候洛木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可就算沒有人告訴洛木,她也知道。

那個唱童謠哄她睡覺的老太不會再回來了。

這麼多年過去,洛木早就忘了歌謠是怎麼唱的。隻是靠熟悉的旋律來回反複念唱僅剩的歌詞。

暖黃燈光在昏暗的臥室中顯得溫馨柔和,洛木的目光落在彼此相勾的指節上。

不禁偷笑了一聲。

抬眼又看向晏清竹,長翹的睫毛隨著細小的呼吸聲此起彼伏。猶如墜入軟綿綿的雲霧中,緊繃的神態舒緩,形成最柔和的模樣。

洛木再次起身,又小心翼翼掖了掖被子。趁她熟睡,偷偷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一吻。

可洛木並沒有著急離開,反倒是趴在床邊,指尖輕輕點觸晏清竹的鼻尖。

頓時低頭將臉埋著,偷笑了幾聲。

隻是笑自己太過年輕,張狂與張揚早就分不清。

當她獨自一人麵對晏長德,明確說出自己不能答應時,晏長德故作刁難,倒像是緊緊將這問題揪著不放。

“現在不能做她的心腹,之後可以嗎?”

洛木抬眼,目光從未有過怯懦:“我能向您承諾,我一定會回到她的身邊。”

“那你有沒有想過,”晏長德竟為這年少輕狂有些發笑:“如果她那時身邊有人了呢?”

“不會的,因為沒有人比我,”洛木平和冷淡道,可言語中卻不服軟:“還懂得她想要什麼。”

偌大的臥室唯有幾絲微光占據,洛木反勾了勾手指,將彼此掌心扣合,指腹在晏清竹的指節摩挲。

她一隻手撐著下顎,自顧自呢喃道:“我怎麼會沒想過呢。”

“我……”

洛木遲鈍了幾秒,慢悠悠抬起長睫:“怎麼可能不會怕呢。”

若是真到了那時候,晏清竹的身邊又多出一副陌生的麵孔,洛木又要以什麼身份麵對晏清竹。

她真的能做到和普通朋友一樣祝福晏清竹嗎。

未必吧。

“阿竹,謝謝你。”

洛木回憶起曾經窘迫的種種,忍不住笑道:“這麼努力將我留在你身邊。”

她的生命中本就是太多過客匆匆忙忙停留後遠去,此後再難並肩。

可這個蠢蛋,會講不好笑的笑話,幼稚得像小孩樣慪氣。又會挖空心思研究愛人的一點一滴,小心收藏著每一寸的歡喜。

晏清竹,和彆人不一樣。

可重逢二字,太過於奢侈。

“高中時期你和宋晨曦聯合搞我的那場相遇,換做彆人,我早生氣了。”

現在想起,還倒覺得晏清竹這傻子一點都沒有演技。

“阿竹,洛木一點都不好。”

洛木垂眸,嗅到一絲沉穩的苦橙葉香。指尖纏繞在晏清竹的秀發幾圈。

窗外月色輕薄,足夠可以再做一個美若虛幻的夢境。

“可是即使這樣,你也不後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