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洛木的指尖冰涼得可怕,她一手捂住臉,披散的秀發遮蓋住疼得變形的麵容,儘管酒館的空氣溫暖宜人。
“木子姐,你應該最了解晏清竹學姐。”
“她當然不會怨你,她隻會責備自己的不好。”江研停了聲,不忍再往下說。
洛木頭腦眩暈,艱難地手撐在桌麵,直起了背。明明疼得撕心裂肺,卻也故作倔強說出最殘忍的話。
“你說了這麼多,是想要我回到她身邊嗎?”
空氣中又寂靜了。
就連洛木都不明白,為何這種時候偏偏還要留住自己廉價的自尊。
明明……再承認一點,就一點,也好。
“不是。”
江研回答的語氣很肯定,終於不願再將秘密隱藏,直白坦然道:“前兩年,晏清竹學姐家中出了大變故。”
變故?!
“你怎麼知道?!”
洛木瞬間猶如發瘋般雙手按住江研的肩,雙眸泛起盈光,連呼吸都跟不上語言:“晏清竹怎麼了?!”
而江研反倒是異常平靜,麵對真正情緒失控的洛木,才覺得一切是多麼可笑。
明明是癡情的人,卻總是不承認真摯地愛過。
“前兩年,我出席了晏叔叔的葬禮。”
江研故作咬字清晰,生怕洛木聽不清。
一字一字,猶如暴雨滂沱,砸向洛木的最後防線。
江家與晏家算不上至交,可也算得上多年相互扶持的合作夥伴。江研記得那時候的晏清竹,一身素黑西裝。麵無表情,情緒穩定,好似沒有什麼可以將她擊垮。
可她早就發現,晏清竹的眼中爬滿紅絲。
江研當然知道,有多少眼睛都在盯著晏清竹,妄想在某一瞬間能有乘機譏諷唾罵的餘地。
“晏叔叔……阿竹的父親?”洛木退了幾步,手指不自主瘋狂顫動著,好不容易撐在了桌上才站穩。
她曾答應過晏清竹的父親。
要做他女兒的心腹。
要和他女兒共同麵對這人世間的風暴。
奈何風暴來得太過於快速,誰都沒有猶豫與哭泣的時間。
洛木緩緩蹲下,雙手遮住了麵容,極力控製著哽咽聲。疼啊,多疼啊,可這樣的疼痛要在晏清竹身上演繹得百倍千倍。
洛木有回避逃離的機會,可晏清竹有嗎?
有嗎。
江研緩緩將糖果咬碎,明知是兩年前的事,記憶卻像此消彼長的浪濤衝擊著,猶如永遠等不到潮退:“後來,我眼睜睜地、看著晏家旁係鬨上了叔叔的葬禮。”
當晏長徳離世,念不出名的旁係親戚霎時猶如長期處在陰溝的壞種冒出頭來,妄想都來分一杯叫做遺產的美羹。
而那時能為晏長徳正名的,隻有二十歲的晏清竹和還未成年的晏語。
“他們用最齷齪的語言辱罵晏清竹,在晏叔叔的葬禮上控訴著晏清竹的不配位。”
在逝者的葬禮上,肆意欺負著他最珍貴的女兒。
江研不願回想那時的場景,晏清竹並沒有說話,目光中卻充滿威儀,永不妥協。
可晏清竹才二十歲。
洛木緊攥衣領,疼得冷汗淋漓,唇角泛白毫無血色。她哪敢多想,每當回想起那在眾多壓迫下也要肅然麵孔的晏清竹,她便難受得眼淚直流。
“因為他們知道,晏清竹沒有靠背了。”
晏清竹,從此隻能成為晏清竹了。
永遠都不能懦弱與膽怯的晏清竹。
那天葬禮,晏家不知名的親戚們仗著人多,硬是要壓斷二十歲姑娘的脊梁。可最後好在是商界大亨的葉家與醫學聞名的羅家出麵,才暫時讓葬禮順利舉行。
葉南喬告訴晏清竹,若是他們再鬨,告訴葉父即可。
晏清竹聲音細微,疲憊笑道:“你們能幫我一時,不能保我一輩子。這些苦,我必定要吃的。”
下一秒雙腿發軟,差點癱倒在地,好在葉南喬瞬間將她挽起。
恍惚間,晏清竹抬頭,看到角落滿目擔憂的江研。
“江研。”晏清竹聲調明顯沙啞,聲帶撕裂得疼痛。
她不再像曾經總開玩笑般喊“江石開”。
“如果有一天你去了日本,遇到了洛木。”
與旁係親戚對峙時晏清竹的瞳孔鋒利沉晦,可是此刻當晏清竹說出那個熟悉的名字,卻是淚光溢滿雙眸:“千萬,千萬不要告訴她。”
江研默了聲,手中的素白花束快要凋謝。
最後,江研點了點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