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玻璃杯中搖曳,透過光影折射碎得猶如蝴蝶華麗花紋一樣美豔。洛木坐在吧台上,舒緩的輕音樂悅耳,路過的人總會聊上兩句。萍水相逢,總能聽到不一樣的故事。
調酒師是居住東京三四十多年的關西老頭,調酒花招很多。幽默風趣,帶著濃厚的關西腔談笑。
酒香含有新鮮的草莓果肉,後調是柑橘的清爽。度數並不高,朦朧的醉意與清晰的理性認知還不足以相互碰撞折磨。
洛木很喜歡手中酒的名字,叫Butterfly。其他酒名過於複雜拗口,洛木便很少注意。
前幾個月遇到很有意思的東京老太,她和洛木說她來這酒館也有二十多年,前幾年老伴剛去世。
她笑著問洛木來日本幾年了,洛木認真算了算,隨後笑容淡然,說快兩年了,前幾月剛收到Z大的修士入學合格通知書。
老太笑容和藹,簡單誇讚了幾句後又問洛木是否有心儀的對象。
洛木點點頭,自然說起有一個喜歡很多年的姑娘,在一起了。
老太見過世麵,並沒有感到很奇怪,直到說了很多祝福的話後才離開。
恢複一個人的安靜時,洛木的目光又收回在酒中。微澀的口感沿著咽喉流動,她緩慢放下酒杯,將理智拉回現實。
不自主點開手機屏幕,鎖屏界麵依舊是當年江研偷拍的兩人模糊背景圖,歪歪扭扭又膩膩歪歪,至今未變。
好似還能聽到當年風過樹葉的簌簌聲響。
洛木自己都沒想到,原來又是兩年過去了。
這兩年國內國外到處跑,全神貫注投入學習中,也不知外邊的世界都變得怎麼樣了。
隻是最近忙得莫名其妙,社交平台也許久未更新,偶爾也會有個熟悉的ID名稱冒出頭。
小豬哼哼。
洛木每次看一遍笑一遍。
果然,那人還是放不下心。
身邊的交談聲是年輕的姑娘期待今年的落雪,洛木含笑再抿了一口酒。
霎時,覆盆子濃鬱的果香柔軟氣息彌散空氣中,融合在酒精裡竟有一絲妖豔,好似令人微醺姿態。
“木子姐。”
混有清甜的聲線恍惚間令洛木詫異。
異國他鄉,多年來竟還能聽到熟悉的叫名。洛木抬起頭,那姑娘長發半卷披在身後。戴著米白貝雷帽,很符合冬日的溫柔和恬靜。
江研微曲身,與洛木的酒杯相互碰撞,發出一絲清脆的聲響。多年未見,洛木感慨麵前的女孩依舊是個美人。
江研自然落座,笑容和煦:“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木子姐。”
“來這留學了,江研也是來讀書的嗎?”洛木問道。
“和朋友一起來旅遊的,順便拜訪長輩。”江研從包中取出幾塊糖,她有含糖喝酒的習慣。
當遞給洛木時,洛木搖了搖頭婉拒。
江研含著糖,又喝了口酒。左右環視片刻,隨口問了句:“晏清竹學姐呢?”
“我記得我高中時期最期待就是你們這一對,我一直覺得你們會在一起。”回想高中時期,江研嘴角泛起笑意:“後來我前兩年聽學姐說你們在一起了,我都……”
洛木心中一陣酸澀,嘗不到酒中的甜。
“江研,我和她很少聯係了。”洛木呢喃道,平靜而又陌生:“是我自己要走的。”
“沒有告訴她。”
洛木冷靜注視江研的微表情,麵前的姑娘眉目微皺,充滿了不理解。
“木子姐。”
“是斷崖式分手嗎……”江研欲言又止,好似不忍告訴她,她不在國內的日子裡,晏清竹到底經曆了什麼。
洛木從未聽過這類詞,隻是恍惚間被人拆穿,將所有秘密浮出的羞恥感占據思緒。
可最後,一股力量好似按著她的頭壓迫她承認,最終她點了點頭。
要洛木怎麼解釋,解釋怎麼狠下心將所有感情拋擲腦後,一人來到陌生的國外求學深造。
怎麼解釋,這些年為什麼不和國內的親人和朋友聯係,就連聯係方式都更改。
“木子姐,”江研指尖相互摩挲,雖是局外人明知多言不好,可猶豫許久還是緩緩開口:“沒有好好告彆嗎?”
時間好像在這一秒凝滯,猶如被迫剝奪所有感官,讓洛木啞口無言。
劇烈的疼痛順著神經蔓延,令她雙眸巨顫。
“你知道那是見她的最後一麵,”江研磕磕絆絆,麵對曾經最期待的戀人居然是這樣分道揚鑣,連目光都是心疼。
“你有準備了,你早就放下不舍了,你沒有那麼多遺憾了。”
江研的聲線逐漸顫微:“可晏清竹沒有。”
晏清竹沒有。
晏清竹從來沒有能說不想的機會。
“晏清竹不知道。”
“你問過她嗎,她會不會有遺憾,她舍不舍得?”江研的語氣逐漸輕淡,卻像一把匕首割裂心底深處最柔軟的地方,血肉模糊。
“那你知不知道,她是否會在多少失眠的夜裡折磨自己,叩問自己到底是哪裡做錯了,惹你生氣了?”
江研情緒逐漸有些失控,瞳孔細微的充血,好不容易調好自己的呼吸後,才一隻手牽起洛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