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竹,你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王冉萍起身,手中的紅酒杯瞬間被她狠狠摔在地上,“啪”的一聲,玻璃碎片連同紅酒般炸裂開,碎得遍地。甚至連桌上的紙質報表都染上了紅酒的餘漬。
而晏清竹神情淡定,平靜注視著王冉萍氣憤地走出辦公室。當聽到一聲摔門的巨響,晏清竹也隻能輕笑。
不能被人看穿了情緒。
這是母親曾經教給她的第一課。
晏清竹垂眼,頭腦發暈,終於感慨短暫深藏了聲線中的顫抖與不安。
媽,您曾經教過我的,不能相信任何人。
狼藉的辦公桌麵,滿地的玻璃碎屑,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高奢紅酒的清香。
可奈何應激反應,使得晏清竹不願再多看一眼。
“晏清……晏總。”
洛木提著保溫袋,小心翼翼從門中探出頭來。霎時瞳孔震顫,地板上碎得泛起銀光的玻璃片沉浸在猶如血液般的紅酒中。晏清竹薄唇沒有血色,眼眸中疲憊感上湧。
“你……你沒事吧!”洛木詫異,將裝著紅糖丸子的保溫袋隨手丟在茶幾上。快速跑到晏清竹麵前,指尖不自主顫抖著,握起晏清竹的手檢查是否有傷口。
手心手背的觸碰,細微的溫熱襲來,勝似驅趕冬日的寒涼,溫暖克製的木質茉莉香也柔和了空氣中的固執。
晏清竹低下頭,注視熟悉的身影,唇角難過得有些抽搐。
隻是霎時有一種衝動,晏清竹內心深處那灘死水,終於泛起了圈圈圓圓的漣漪。她好想埋在洛木的懷中,能將自己的懦弱與無能肆意展現在她麵前。
“我沒事……”晏清竹聲帶嘶啞,緩緩將手從洛木掌心中抽離出來,眼尾細微的緋紅。
好奇怪,隻要看到洛木,晏清竹就變成了知道委屈是什麼滋味的小孩。
那比檸檬糖還要酸澀。
“真沒事?”洛木抬眼,瞳孔亮閃閃的,低聲再一次詢問道。
晏清竹默了聲。
儘管情緒激動,洛木還是極力調整好呼吸,直到見到桌麵的酒漬沾上紙質單。洛木眉目緊蹙:“報表單。”
“彆碰。”晏清竹扯著洛木的手腕,製止住她。不知是過於疲倦,語氣變得溫柔:“有備份,沒事。”
“去我找人清理一下。”洛木也同樣輕聲。
晏清竹點了點頭。
直到清理過後,一切看似恢複原樣,可洛木的目光遲遲沒有移開這人。
年歲漸長,晏清竹確確實實變得端莊沉穩,隻是線條消瘦得明顯。年少時總覺得晏清竹永遠明媚不羈,可此刻洛木真切體會到她也會很累。
很累很累,猶如隻要躺下就會立刻陷入沉重的、沒有夢的睡眠中。
洛木乖巧幫晏清竹打開保溫袋,取出兩碗紅糖小丸子還有一份紅糖麻糍,而晏清竹癱坐在沙發上,目光有些恍惚。
洛木低聲打探道:“我剛才看到王總從你辦公室走出來。”
“她想辭退王哥。”晏清竹開門見山,在洛木麵前她從來不遮掩任何事實。
前半個小時還在警告母親在她身邊放置眼線,下一秒卻對看似眼線的姑娘推心置腹。
洛木確實有點看不懂晏清竹了。
王鷗是晏清竹父親的心腹,隻比晏清竹大七歲,勝過同齡人聰慧,會來事得多。大學畢業後就跟著晏長德,也算是眼看著企業逐漸鼎盛。
就算晏清竹父親不在了,他也是一步步扶持晏清竹。說到底,王鷗在這行業走錯的路,都為晏清竹規避得清清楚楚。以至於晏清竹犯錯的時候,不會摔得太難堪。
晏清竹身上,從來沒有洛木底層摸爬滾打出來的匪氣。
若是在最輝煌的時刻打壓辭退,那真是有妄他培養晏清竹這麼多年的恩澤。
晏清竹注視兩碗紅糖小丸子,目光露出幾絲疑惑,直起身問道:“一份給我,一份給王哥,那你呢?”
“我不喜歡吃甜的。”洛木平淡幫她打開包裝蓋,隨後起身將另一碗送去給王哥。
“他今天出差,你吃了吧。”洛木正要走向門外,被晏清竹叫住,又傻愣愣回到她麵前。
洛木並沒有很多情緒起伏,猶如聽話懂事的洋娃娃。她自然知道晏清竹每天麵對那些數不清的應酬,前來各種鬨事的人,此刻隻想讓晏清竹清淨一會兒。
她坐在沙發上,端起一碗小丸子,紅糖純正,糯米丸琥珀剔透。用勺子攪拌幾圈,還泛著熱氣。
糖水鋪的口味一直沒有變,隻是洛木再見到吳叔,他明顯的皺紋爬上眼尾,洛木隻能感慨歲月催人老。
“吳叔說,年底可能不會開店了。”洛木舀一勺吹吹氣,緩慢說道。
晏清竹淡然回答:“那就年初再去。”
洛木咀嚼著,紅糖香醇濃厚,時隔多年吃一次,倒是令人回想大學生活。
“不開了。”許久,洛木才說道:“吳叔說家中有事,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以後都不開了。”
此刻空氣凝滯,晏清竹握著碗取暖,雙眸沉晦。曾經妹妹告訴她,洛木最喜歡的糖水鋪是吳叔家,那是她在淩外讀書時最經常去的店。
晏清竹總想著有機會能一起去,順道看看她的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