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木並不知道晏清竹要帶著她去哪裡。
車窗外的景色勝似老電影的膠帶不斷閃現在眼前,穿越過最繁華的區域,車終於停在了一座傍山的庭院外。
清脆的鳥鳴在耳邊輕聲私語,柔霧彌漫,自然環境得天獨厚。
在門外接待的姑娘端莊儒雅,一身旗袍布料輕盈又不失精美:“晏小姐,洛小姐,請隨我來。”
晏清竹牽起她的手,指節緊扣,溫度逐漸變得有些灼燒。距離在此間變得相近,藏不住任何秘密。
她在洛木的耳邊低語,提醒洛木注意腳下。即使地麵的碎石路是精心設計過,平整美觀也並不難走。
淩陽不下雪,今年回春尚晚,山間溫度低,平靜的池麵還露出幾層薄薄的冰霜。可好奇怪,洛木目光所及之處,芍藥開遍,泛起春的氣息。晏清竹告訴她,這院子的主人,最喜歡芍藥。
洛木點點頭,頓時腦海中閃現幾絲精明,隨後扯了扯晏清竹的風衣外套。
“清竹,黃金我自己買得起。”
“我如果真是喜歡,我早就給自己買一屋子的黃金。”
洛木隻是與晏清竹慢了一步的距離,洛木還是想要逗逗她,故作鎮靜姿態,漫不經心向晏清竹喃喃道:“你也不費心思。”
晏清竹逐漸回頭,停下了快一拍的腳步。目光有些難言的悵惘,就像好似早就預料到這種問題會出現。
“……我知道。”
晏清竹的聲線低沉,卻沒有顫動。
好像類似的問題,晏清竹早就自己咀嚼了成千上萬遍,咀嚼到沒有任何滋味。內心深處暗藏這一樁陳年舊事般,反複練習打磨字句,卻在吐言的那一瞬間變得惶恐、變得猶豫不決。
晏清竹就這麼望著她,指節勾得更真切,拚儘全力想要表明自己每一寸每一毫的、極致的愛意。
“我想要給你好多好多,可你什麼都不缺。”晏清竹的熱烈與懇切從不需要遮掩,反倒是展現出連洛木都沒有想到的真誠。
“那時候我得知你說是為了錢才回來的,我都快相信了。”
晏清竹那時候真的相信了。
她甚至想過如果是洛木需要很多錢才會停留在她的身邊,那也好,她寧願將所有的財產給這個姑娘。
可如今的洛木最不缺少的,到頭來還是錢。
晏清竹真的慌了。
在愛與算計裡,洛木才是全局性掌控的莊家。
晏清竹太清楚,分明是鬥不過她的。
指節輕撚,洛木的指腹在晏清竹的手背骨節攀緣,抬眼間目光明亮,長睫微翹,隨平緩呼吸上下浮動著。
晏清竹知道,洛木太過於聰明,她能看出晏清竹麵無表情下的最真實情緒。
洛木看穿了她在內心中那一顆無處安放的、尚且還是孩子心性,委屈至極的淚滴。
即使此刻的晏清竹嘴角微抬,眉眼笑容盈盈。
晏清竹一手扣在洛木的肩膀上,剩餘的空間被快速拉近。
“我想來想去,如果是因為錢那也挺好,你想要多少,我就能給你。”
“你能不能,收下一些。”晏清竹笑了笑,毫不在意說道:“你想要賣了丟了,都可以。當廉價裝飾換你一絲絲高興也是好的。”
“可是洛木,我什麼都想給你。”
晏清竹想來,麵對這樣被機鋒與世俗浸透浸潤的骨頭,能明白晏清竹想要表達的意思嗎。
而洛木收回那鋒利的眉睫,垂下片刻發亮的眼睛,鼻尖流露出酸楚的錯覺。
儘管早就過了聽聞如此真切的言語便會流淚的年紀。
曾經那些難言的屈辱與最偽善的逢迎諂媚不能一一回望,而如今真切熾熱的心臟劇烈跳動,將她拉回一絲絲理智。
“阿竹。”
洛木趁麵前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快速在她的側顏上偷親一下,指腹輕觸晏清竹的唇角:“你就是最好的禮物。”
多痛快、多折磨、多決絕。
多會拿捏。
晏清竹恍惚在這一刻有些哽咽的衝動。
她所愛之人好似並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卻也沒有告訴她是否接受這份愛意。
晏清竹又明白了,這是深藏在言語的意思:洛木什麼都不要。
依山傍水,片片竹林高聳,淺潭錦鯉相遊,水與光相映成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