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居所不同於二十歲洛木見過的葉家齋館,沒有多餘樂器的音律,而緩緩的泉水汩汩變得讓人心靜。
步入堂前,簡樸儒雅的裝修風格讓人難以相信此間藏有真金萬兩,稀奇珍重的寶物藏入室內。
還未見這庭院的主人,便能聽見高跟鞋敲擊在地麵的聲響。纖細的指節微抬,將傳滿翡翠的垂簾掀開一角,而翡翠細微碰撞,格外清脆動聽。
“楚姨。”
晏清竹輕聲喚著,而洛木頓時望著麵前的女人,呼吸凝滯片刻。隨後笑笑,微微鞠了一躬。
楚姨身上的旗袍手工針線絕美,格調高雅,襯托出最柔和的線條。身材高挑美豔,但目光中從未有一絲傲慢。優雅的脖頸間掛著一顆白玉,鏤空精湛,粗細相融,玲瓏剔透。
楚姨走向晏清竹,前身微微傾斜,霎時指節晃蕩,彈紅晏清竹的額頭。楚姨有些嗔怪道:“多久沒見了?”
“來收成品。”晏清竹揉揉額頭,笑了笑回答。
“行吧。”楚姨無奈,隨後將目光落在洛木身上,像是剛剛冰雪消融般的寂靜,化為一汪清泉,流淌在山澗的每一角落,滋養萬物。
“洛姑娘,隨我來吧。”楚姨向前邁向一步,而洛木正要跟隨時,才發現身邊人並沒有任何要同行的意思。
洛木注視晏清竹,眉眼間帶有些疑惑。而麵前人杵在原地,溫柔凝望著她。
“阿竹,不一起嗎?”
楚姨一臉和煦,暗自偷笑了幾聲,直接掀開翡翠垂簾的一角:“驚喜你一人知曉就好了。”
晏清竹的嘴角露出一絲溫柔,搖了搖頭。而洛木並沒有多想,隨著楚姨進入室內。
複古典雅的屋內內彌散著線香的氤氳,濃鬱的沉香交融於甘鬆的飄揚柔和。牆壁上掛著一幅墨與彩相融貫通得天獨厚的山墨畫,蒼茫雄渾體。輪廓銳利,形成山勢險峻的效果令人驚歎。
而畫的外側被玻璃框起,像是一副精致的展品。
洛木長睫微翹,竟然格外眼熟。
終於想起是在亞洲最大拍賣場上曾見過這幅潑墨畫,那時助理反複電話詢問她是否想要拿下此畫。洛木對畫作並沒有很深切的執著,在短暫競爭激烈中,洛木沒有斟酌很久,放棄了這幅畫的加價。
隻是沒有想到,她能再一次在這樣的地方看到這幅畫。
霎時兩位儒雅的姑娘各自將紅檀首飾盒取出,小心翼翼放置在桌麵。
姑娘潔白的手套下謹慎取出一盒定製的金鑲玉對簪,細長的金鏈流蘇墜起點點翡翠,發出玻璃般的光澤。
清白寶石整體為牡丹狀,每一片花瓣上泛起鳳凰棲息於古木的浮雕,晶瑩輝耀。珠玉鑲嵌,金絲鏤空設計花式愈繁,富有強烈的貴氣與層次感。
“怎麼樣?”楚姨細眉輕挑,簡單試探著麵前人。
而洛木大腦一片空白,凝視著麵前精美絕倫的對簪,恍惚間的炫目令她說不出話。
洛木並沒有見過這樣鐘靈毓秀的珍寶。
楚姨笑了笑,又向姑娘擺了擺手示意。
而另一位姑娘將檀盒打開,是繁重富有質感的花絲真金手鐲。
充足的光線之下,每一層次掐絲壘絲都清晰可顯,鏨刻得完美無缺,真正做到最高超的手法。鑲嵌的珍珠光滑透亮,從不同角度都能呈現處不同的工藝,令人移不開眼睛。
“這圖紙的每個細節,都是阿清自己畫圖設計的。這孩子說她想要個所愛之人製定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禮物。”楚姨緩緩喃喃道。
三個月前,晏清竹就將稿紙遞給她,說什麼都要複刻出來。而楚姨生性自由,一個月也隻會接一兩單,並且價格都不菲。想要和楚姨合作的人數不勝數,可偏偏看在晏清竹是她乾女兒的份上,也就隨了這姑娘的意思。
洛木目光注視此番珍寶,確實是世外難見的美景。
楚姨隨後好似想起一些事,眉眼變得彎彎:“洛姑娘,姨問一個小問題。”
“怎麼了,楚姨?”洛木抬眼回望問道。
楚姨敲了敲桌麵,笑容滿目,卻好像在洛木內心劃了一道猙獰的傷口:“當初那紅繩,怕是你給阿清的吧。”
洛木沒有任何慌亂,反而開始裝傻:“姨,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您不提我倒是快忘了,怎麼了嘛?”
其實洛木不會忘,隻是覺得往事不堪,不想再認真回想。想來年少時期的那些自私,讓最真摯的人遍體鱗傷。洛木不想再回想曾經堅定躲在信仰秩序背後撇開所愛之人的懦弱,那時候的洛木,愚蠢至極。
“那時候這小傻子像是瘋了一樣,求著我重新辮一條紅繩。”楚姨談笑著,背靠著紫檀桌,雙手環在身前。想起多年前晏清竹那時候笨拙,請求她修複一條紅繩。
那時候楚姨都納悶了,晏清竹這樣的千金,還會在意一條繩子嗎。
“然後我一看,那可是半兩的金子喲,我就問她是父母送的嗎。”
“可我又不覺得是,阿清家都是不顯山不露水,何況能將半兩金子拴手上的孩子怎麼會因為幾毛錢的紅線費這麼著急呢?”
一旁的洛木接過姑娘泡好的茶,霎時聽到楚姨這番話頓時手間顫動。幾滴滾燙的茶水落在手背上,有種灼燒的疼痛。
“可後來她說不是,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人送的,然後我再問她,這小姑娘可就不答了。”楚姨將雙手又倚在桌上,緩緩望向洛木。
十七歲的秘密,都在二十七歲終於展現在天光之下。
“所以洛姑娘,你就是阿清所說的,很重要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