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垣 門主等等我!有耗子!(2 / 2)

直到鼠哥不耐煩地跺了下他腳趾頭,並習慣性地揣著大爺的威風,吩咐一句:“抱著我……”鼠哥動了動眼珠,瞥了眼旁邊,又底氣十足地補了一個字,“們!”

遊蘢沒有應話,僅咕咚一聲咽了下口水,緊接著出乎鼠哥意料地哀叫一聲:“耗子啊!……門主等等我!有耗子!”

他邊叫邊跑,待跑出幾步後,似是想到了什麼,又虛張聲勢地嚎叫著躥回來,然後將阿宵和黑貓夾在左右臂腋下,見鬼般離開了這裡。

鼠哥被卷起的一陣“邪風”吹得晃悠了下身子,等他反應過來,卻發現周遭除了他,便隻剩一隻從他腦瓜頂飛過去的金紙鶴。

鼠哥:“……”哪有耗子?人家明明是老鼠嘛!

淩景途將江渚抱回竹樓後,直接忽略了那位看門的彭老大爺,徑自抱人去了二層的房間,並拿出了所有能用的治傷巫藥,毫不吝嗇地用在他豬兄身上。

不過江渚這次傷得真不輕,貼身的白襯衫被血水染過,腥漉漉地粘皺在身上。淩景途看著這片肩頭和背部的猙獰血色,額間掛上的汗珠不比疼得低吟的江渚少。他極小心地褪去江渚身上的衣服,但還是因衣物與皮肉間不經意的細微摩擦,惹得江渚冷僵的身子倏地緊繃了起來。

淩景途覺察到江渚無意識的痛楚,平時拿刀橫掃千鬼的手忽然顫滯了片刻,連帶著心尖也好似抖了一霎。他蹙緊了眉宇,儘量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可為江渚處理傷口的這段時間卻比幾千年的歲月還要難熬,等他為江渚敷好藥,這清冽的俊容已宛如被滂霈大雨淋澆的傲骨清蘭,催折得隻剩難掩的憔悴。

他暗自唏噓了口氣,抬手撫過江渚緊擰的眉心,接著又安撫似地揉摸著江渚握僵的拳頭。然而當他見到江渚手腕側的咬痕時,驀地想起來什麼,便從床頭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木盒,然後頗寶貝地摸了摸盒子上簡單雕刻的楝樹花紋,才舍得打開盒子,眼巴巴地盯著裡麵的一條斷裂的柳枝手環。

這條柳環想是被安封了許久,已經變成了一條暮色沉沉的枯澀卷枝,而且斷裂處的木疤許是經常被人用指腹摩挲,也已變得平滑圓潤。

淩景途為江渚帶上這條斷裂的柳環之前,其實心裡早就有了答案,無論江渚是不是他要尋的人,若有機會,他都想陪他豬兄走遍餘程,他想純粹地護好一個人,就像那時有人單純地護著他一樣。

可現下他看著漸漸合攏在江渚手腕上的柳環,還有柳環上陡然閃刻的殷紅的“途”字,心頭悲喜交加的刹那,終是忍不住紅熾了眸底,而那些所謂的純粹單純或許從一開始就並不單純……

江渚記不清自己迷糊了多久,他隻覺得渾身就像被車碾過一樣,除了疼沒有任何彆的感覺。不過就算不清醒,也不妨礙他記住一些亂七八糟的夢。在這場夢境中,他也是如現在一樣躺在床上,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可不知道是誰,非要將一碗苦澀的湯水灌入他口中。

那種令人胃腹翻湧的苦湯,江渚即使無意識,也絕不會咽下去。而那個灌他湯水的人似是覺察到他強烈的拒斥,倒是停下了手上焦急的動作。可誰承想,這人隻停滯了須臾,便又用手扣箍住他的下巴,緊接著,一種溫潤篤實的觸感襲來,他僅是嚶嚀了一聲,便不知這人用的何法硬封住他唇瓣,繼而緩緩將苦水渡了進去。

等他被迫著吞了一碗湯水後,那人才放過他。不過片刻後,好似又有什麼東西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接著不到三秒,這啄他的東西忽地繼續意猶未儘地湊了上來,堵住他唇瓣卻不滿足,甚至還撬開了他唇齒,就仿若是要細細品味他滿腔的苦澀一般,攪動得他唇舌都些許微麻。

直到他難受地低吟一聲,那人似是被嚇了一跳,而那種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的感覺才隨之猛地抽離。

這日,當他好不容易撐起睫簾時,淩景途並沒有恰好待在房裡守著他,而是在竹樓外與彭老議事。

淩景途作為鎮守鬼門關的門主,已經破天荒地活了有五千多年。他非人非鬼,若是非要給他歸類,八成就隻能與傳說中的妖精為伍。

但道法再高深的妖精也有害怕的巫師或道士,淩景途是真的怕把高齡的彭大爺氣著,所以每次說話都小心翼翼。畢竟這兩年在彭老眼裡,淩景途一旦大聲說話,或者說話不耐煩,或是與他說話遲疑,都是證據確鑿的凶他,他完全可以仗著自己年齡大,分分鐘上演啥叫五秒內精神承受不住型躺屍。

可不大聲說話,這彭老卻還有選擇性耳聾的毛病,當真是為難比彭老還高齡的淩景途。

“彭老昨兒不是還說,鬼門關封印減弱,噬魂鬼現身陽間也是蹊蹺,況且東西還沒有尋到,我必須再跟著豬兄離開這裡……”

“什麼?!門主還想跟著那人出去瞎逛!”彭老一聽到江渚,猶如聽到什麼禍國殃民的狐狸精一般,指向樓上的手指頭都忍不住抖了抖,“我不是已經說了,雖然這人救了阿宵,也幫過門主,但他魂魄殘缺,而且魂氣不一般,門主若是跟著他,肯定會招來禍事,我想好了,等那小子傷好了,為了謝恩,我會贈他兩壇上好酒釀外加百張驅邪黃符,然後立馬送他走!”

話音未落,彭老將手裡占卜用的旋龜蓋蓋猛地往石桌上一拍。而淩景途聽到這聲兒,突然覺得自己牙疼了下,不由地咧了咧嘴,並瞥了眼苦楝樹梢上被驚落的一根尾羽。

“彭老,要不然這樣,您幫我卜一卦,若是大凶,我絕不隨他離開,若是非凶,我就走一趟,怎麼樣?”淩景途說著,笑眯眯地戳了戳被拍死在桌子上的滄桑龜蓋。

彭老沒有應聲,但也沒有拒絕,他麵色凝重地捧起旋龜蓋蓋,接著在淩景途期盼的目光下,使勁兒晃了晃。

等龜蓋裡麵的三塊磨得鋥亮的黑石掉在桌上後,淩景途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大凶還是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