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開飯!開飯開飯!”鼠哥站在外衣口袋裡,雙手稀罕地扯著裝茶葉蛋的袋子,他目前一心倆眼全在滿袋子鼠糧上麵,根本沒有看見房裡突然多出來的老人,再者房間裡本來就留有老人身上的死氣,鼠哥即使一進門就感覺到了稍稍增添的死氣,也不會在意。
“咳!”為了掩蓋那聲耗子音,江渚差點把肺咳出來,他快步走到淩景途身邊,一邊接過淩景途手裡的茶葉蛋,一邊使勁兒把露在衣袋外的耗子腦袋推搡回了口袋裡,並故意抬高聲音說,“你原來是買飯去了,正好大叔也在,一起吃……”江渚瞅了眼一袋子單調的蛋蛋,乾巴巴一笑,“……吃蛋吧……”
被塞回口袋的鼠哥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摔了個屁股蹲,等他沉默了三秒,終於忍不住躥出來,站在淩景途肩頭,鼓著腮幫子大罵江渚:“我不就是掏了你口袋裡幾個子嘛,你至於這麼欺負耗子嗎?再說了,見者有份,這茶葉蛋我好歹也拎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今兒要是敢獨吞,我就出去作死,給你拉血債!哼!”
聽完這番“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豪言壯語,江渚沒有還口,僅訥訥地吞了下口水,頓覺自己還沒吃蛋就已經噎住了。
罵完江渚的鼠哥氣勢洶洶地把頭一歪,結果不到半秒又把頭轉了回來,然後驚愕地指著一旁膛目結舌的老大爺,結結巴巴說:“他他他……他怎麼成~吱!”
淩景途看過江渚那副想讓鼠哥閉嘴的苦相,他拿出一張封魂的黃符,頗不仗義地貼在了鼠哥腦門上。
鼠哥:“……”嗚嗚,果然都是見色忘友的人。
老人眯著眼睛,奇然瞧了瞧僵住的鼠哥,淡定地說:“這耗子做的可真像,你們年輕人現在玩的東西可越來越奇怪了,我女兒之前也買過這種玩具耗子,不過就隻會吱吱的叫,倒是不能像這隻一樣說人話。”
聽到“女兒”兩字,江渚曈眸裡幾不可見地沁出刹那悲色,不過他見多了離彆,倒也不會惘歎生死難料。
然而就在江渚準備設法將老人先留在房間時,招待所的老板突然敲開了他們的房門。
“打擾你們一會兒,我看你們是交了兩日的住宿費,也就是明天下午退房,想問問你們要不要換房間?”
江渚看了眼淩景途,不解地笑問:“我們為什麼要換房間?這裡不能住嗎?”
“你們沒聽說早上發生的事嗎?”老板一驚,他原以為這事兒已經傳到江渚他們耳朵裡,還想著先息事寧人的安撫住他們,免得他們再吵鬨著退住房費。不過現下江渚他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這事兒肯定瞞不住,所以在老板看來,這房間還是越早換越好。
“和你們同住的那位老人,今天早上去世了!”活人瞧不見隔世的亡魂,那老板並沒有看到一旁的老人,乍然冒出一句驚天雷語。
此話一出,房間裡霎時氤氳開難消的寒意,而那個站在床邊的老人更是吃驚地打量過自己,然後一下子癱坐在床上。
隨後,老板把早上發生的事簡單講了講,淩景途聽得後,恍惚自己還停留在招待所門口,看著老人乘車越走越遠。可他沒想到,老人會在路上安詳地閉上眼睛,而那個送老人去墳地的司機也被嚇了一跳,直到老人被圍攏的附近居民送去醫院,這司機都還在哆嗦,唯恐自己再因此招惹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禍事。
老人死後,新魂離體還有些懵然,他看著自己空蕩蕩的雙手,一心隻記得要去給故友上墳,便又自己走回招待所,想著來取那些疊放好的黃紙,卻從未懷疑過自己是人是鬼。
那老板帶著感情,說得繪聲繪色,但江渚聽得心不在焉,他下意識地看了看床上呆坐的老人,急慌慌地打斷唏噓不已的老板:“確實挺意外的,不過我們不換房間,也不……不相信鬼神,再住一晚就離開。”
老板本以為他們會認為這是什麼大忌,卻沒想到江渚他們根本毫不在意,不過這樣也好,如果江渚他們在這兒住一晚,這房間之後說不定還能再招進客人。
這樣一想,那老板也沒再說什麼,隻喟歎了幾句惋惜,便離開了房間。
招待所老板離開後,房間裡又沉默了一會兒,直到老人垂眸歎了口氣,蒼啞著聲音問:“我是……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