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定 若能劈開呢?(2 / 2)

然而淩景途卻完全不加思量地脫口給了一句回應:“會,我一定會……”

如此堅定的熟稔聲音劃過耳畔時,江渚恍然覺得心底被什麼撼動了一瞬,就仿若長久處於黑暗的人突然看到了一縷月光,而且這溫柔的光影不僅躍動在他眸眼中,還帶著滿滿的情意照在了他心尖上,這種感覺雖不及久旱逢甘霖的熱切,但也是觸目便動心的皈依。

自覺已經淪陷得無可救藥的江和尚禁不住拍了拍自己滾燙的麵頰,然後好不容易憑著一股辦正事的念力脫了笨重的外衣,擼起袖子,並抬高聲音說:“開窗,我要跳樓!”

淩景途起初沒有動,但他猶豫了一會兒,知道自己拗不過江渚,況且現在也沒有其他辦法,再待在這裡,他身上翻湧不消的死氣恐怕也會傷了江渚。

想到這些,淩景途示意江渚站往他身後,接著絲毫不拖遝地挈刀一揮,頃刻之間,一條暫且被清理的窄道蔓延至窗前,與此同時,那些牢牢攀在窗戶上的發絲便猶如被截斷的枝乾,枯竭無力地落了下來。

而此時,江渚滿腔熱血正沸騰的無用武之地,現下見窗戶顯露頭角,當即躥了過去。不過就算他沒有恐高症,冷不丁地趴窗沿上往外一探頭也會有些暈眩感。

然而令他措不及防的是,就因他這短暫幾秒的頭脹腦暈,腰間環攏住他的手臂已經霍然將他轉了個圈,而等他被迫轉過身看見那把插在他麵前的滌蕩發絲的隱魄刀時,淩景途便已站在了窗沿邊。

“等等!”

自己要跳樓的時候生死不論,但一旦換成淩景途,江渚一顆孑然無憚的內心立馬懸上了嗓子眼,並好似被灌進胸口的涼風吹成了大擺錘。

不過幸而淩景途縱身躍下之際,江渚豁出老命地拉住了他。但拉住淩景途的卻不止驚魂未定的江渚,還有一個驟然闖入的李富貴。

“趕上了……終於趕上了,小梅!爸終於趕上了!”李富貴死死拽著淩景途,似喜含悲地嘶吼著。

然而等他隨著江渚把淩景途拉上來後,那副哭笑不得的模樣立刻僵成了略帶恨意的驚詫。

“你……你不是小梅……你不是……”李富貴喘著粗氣,失魂落魄地從地上爬起來,接著跌跌撞撞地湊到窗口,隨即當他發現樓下並沒有李梅的屍體後,驀地如抓住最後一棵救命稻草的人,幾近癲狂地又哭又笑,“我還有機會!沒有遲!小梅一定還在等我……她在等我……可是……”

李富貴自言自語地一滯,旋即衝到江渚麵前,瞪著發紅欲沁血的雙眸問他們,“小梅呢?她在哪兒?你們見過她嗎?你們有沒有見過她?”

江渚自詡活了百年,親嘗過親朋好友相繼離去的苦痛,卻唯獨不懂白發人送黑發人是怎樣的痛楚,不過在他看來,日子長了,餘痛再深也是會變成物是人非的惆悵,如今一想也就不那麼過心了。可是看李富貴這副蒼茫空望的彷徨樣,他經曆的痛苦八成已不是一句來日方長能治愈的。

“她……”江渚一噎,頭一次被一個活人逼問得啞口無言,他下意識地抓緊淩景途的胳膊,並身不由己地往淩景途身後躲。

不過很快,李富貴便得到了他苦苦哀求的答案。

教室裡不住地出現之前的影像,李富貴如願以償地看到了在這裡讀書的李梅,他難以置信地拖動著僵硬的雙腳,蹣跚不穩地來到李梅的書桌前。可當他一遍遍喊著自己女兒的名字,然後奢侈地伸手想要觸碰她時,周圍的影像忽地又無情的變換成李梅出事的那天晚上。

隨後的畫麵對於李富貴來說,無疑就是再把難以愈合的傷口撕裂成不堪入目的血淋淋的一片。場景雖然變換得極快,但已足以讓他看清李梅墜樓的真相,而這些幻境的布設者無論是何居心,就算是純粹的站在神明的視角俯瞰這一切,也決不能是饒有興致的冷漠。

可那個非人即鬼的“鬼先生”既然敢把不依不撓的李富貴鎖在幻境中,便不管李富貴會看到什麼。

那對眼白已然發黃的黯淡眸子裡湧落的淚水劃過皸裂的臉頰時,仿若一道道沾著鹽水的鞭子抽在李富貴心間,讓他那早已被四麵八方的冷風吹得涼透的心,霎時間碎成了不可拚接的破爛不堪。

而他那天並不是因為有雜事要忙才誤了去樓內查看的時間,隻是因為前一天李梅與他大吵了一頓,讓他不準出現在她同學麵前,所以他那天才會避開校區的人,直到天黑後才走出門房,去往教學樓。更可悲的是,自己女兒最後對他說的話竟然是一句痛徹肺腑的埋怨。

錐心的疼痛襲來,李富貴喉腔中驀地泛起洶湧的血腥,隨著不斷嗆出口的血漬,這一場場所謂的真相也落幕在一片發絲包裹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