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流浪貓……”老人低聲嘟噥著,微微垂頭深思了片刻,隨即又掛著滿臉的懇切,問江渚,“我如果做流浪貓會記得這輩子的事嗎?”
“哪有這種好事,”身側乍然湊近的活棒槌把江渚驚得差點跌淩景途懷裡,而曾泉掃過淩景途及時攬在江渚肩頭的手,揶揄地呲了下牙,同時指尖瞄了下江渚,有景有據地勸老人,“大爺您可彆跟某個淨想好事的人學。”
江渚一聽,眉宇蹙起之後剛想駁懟兩句,誰料平時比他還沉不住氣的淩景途這次竟然心平氣和地拍了拍他肩膀,一副示意他息事寧人,節哀順變的樣子。
不過有老人在場,江渚這溫雅的形象還得顧及著,他訥訥地收回尚未落在曾泉臉上的眼刀,為了遠離導火索,下意識地又往淩景途的方向挪了半步。
然而他一挪身,淩景途恰回轉過身,並抬臂半側著身子環抱住他。緊接著,還不等江渚離開他無意觸碰的臂膀,一道晃眼的刃光忽地略過他眼底。
隨後等江渚反應過來,淩景途已經保持著一手攬在他腰側,一手提刀直指曾泉的架勢,並麵無波瀾地提醒曾泉:“好好說話。”
淩景途那把驚駭魑魅的冷刀的刀背往曾泉肩頭一搭,曾泉恍絕腿腳軟了幾度,他歪斜過眼珠子看了眼這把不像是玩具的冷兵器,然後對著膛目結舌的江渚咽了口氣。
“你們年輕人現在玩的東西可真高級,這耗子什麼都會,就跟真的一樣,你們留在住處的行李就是他讓人搬上大巴的,還有這刀也和真的一樣。”老人說著又好奇地打量著騎在江渚腳上的會說話的肥耗子。
聽到這番話,鼠哥不悅地盤著鼠腿,後仰身子靠在江渚腳腕處,慵懶的眼神裡透著對人類智商滿滿的不理解,心說,您都見鬼了,就不能相信我是個活耗子嘛!
鼠哥心裡暗暗吐槽著,麵上也不甘示弱地翻了個白眼,然而許是這白眼翻的有些急,他隨即便成了一副癡呆相,然後維持著翻白眼的姿態,小心翼翼地仰頭望著正默契低頭看他的江渚。
鼠哥:“……”等等……剛才那老頭是不是提到了行李的事……
腳上的耗子被江渚一腳撅飛後,淩景途也把刀收了起來。不沾死氣時,他這把隱魄刀雖少了焚天滅海的戾氣,但冷不丁扛出來還是能威懾八方,以至於曾泉怔愣了許久,才將短路的腦神經重新打著火。
隨後,曾泉躲閃著眼神,隨手指了指不遠處刻著“極樂世界”的高樓,心有餘悸地對老人說:“我已經打過招呼了,您先去那裡麵歇一會兒,馬上就會有過去接您並安頓您的鬼……”後背忽然被某人壓著力道輕捶了一下,曾泉打了個驚嗝,然後覷過一旁動手卻不動聲色的江渚,並順道瞥了眼威風凜凜的淩大俠,接著頗老實地將“鬼員”兩字吞下去,補換了一個字,“人。”
老人似是還有想問的事情,他捧著那本陰間指南在原地杵了一會兒,卻什麼也沒有多問,僅向江渚他們簡單表達過謝意,便孤寂的朝著陌生的前方走去。
“那個……這兒沒啥事了吧……”曾泉手足無措地往後退了兩步,“我那個……治安部有急事,要不我們也走?”
見江渚他們沒有要走的意思,曾泉繼續解釋說:“治安部真的有事,其實我大晚上的出現在之前出事的那片校區附近,是因為陰間接送新魂的大巴司機說那裡丟了一個新魂,他沒有找到新魂名額上一個叫李華文的,這才通知我們治安部去尋,我一想這校區本就在我們勘察範圍內,這附近丟魂肯定與那些蹊蹺事有關,就過去看了看。”
重又聽到“李華文”這個名字,江渚若有所思地望著老人的背影,等他猶豫了須臾,突然快步追了過去,僅給淩景途留下一句:“你先隨曾泉坐車回死令部,我一會兒就回去。”
老人安靜地坐在大廳的一角,聽到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不由地轉頭看了看,旋即驚喜地問:“小夥子,你怎麼追過來了?”
江渚繞到老人對麵:“大叔,我是想問,你為什麼非要急著投胎做貓?”
老人沒料到江渚會問投胎的事,他沉默了片刻,紅涼的手指緊緊捏住那本書,隨即哽咽了一聲哀鬱說:“我女兒前幾天說想去華辰街的寵物店買隻貓,等以後她忙的時候就讓我照看著,我想著,萬一她真的要養貓,說不定我還有機會陪她幾年。”
江渚神色一頓:“可如果她不養貓呢?就算養貓,你怎麼能肯定她會找到你?”
“我可以等!我可以等……”老人脫口而出,臉色急得發紅,他一遍遍重複著這幾個字,回應著江渚,也是為了安撫自己,就仿佛這件事是他一輩子最習慣的事,是衝淡那些遺憾的最好的辦法。
江渚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掩了掩眸眼中突然關不住的黯然,再抬頭時,臉上已換上了一個溫潤的笑意:“緣分還在,您會如願的。”
老人摸了把心酸混濁的老淚,一個勁兒的點頭說“好”。
之後又與老人閒聊了幾句,臨走前,江渚忽地想到了什麼,多問了句:“大叔,你女兒有沒有和你提起過,她想給貓取的名字?”
“我名字裡有個木字,她之前開玩笑時說,我是老木頭,以後養隻貓就叫小木頭。”
“木頭……”江渚隨之喃喃一聲,接著含笑點頭,“大叔,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