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渚口中的溜馬路就真的是跟著幾個抗凍的大爺大媽遛彎,隻不過這些靠著浩然正氣過冬的大爺大媽並不是他們小區的,而是與他們隔了不知幾條馬路的照相館偏南的小區裡的大爺大媽們。
浮三已經將照相館老板父親的信息發給了江渚,江渚看完那一星半點的幾句話,一時不知道這普普通通的大爺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竟能畫出一幅讓鬼神都歎服的詭畫。
“周義,72歲,祖上書香門第,老伴兩年前去世,隻有一個獨子……”江渚把手機上的消息一字不落地複述給淩景途,然後看著一張老人的照片,頭疼地說,“這信息量也太少了,還有這發量稀少的照片……我覺得我們隨便找一個大爺,八成也和這條件差不多。”
淩景途掃過周圍那一個個帶著帽子的大爺們:“豬兄想找到這人?”
“這人不難找,”江渚把手揣在口袋裡,往四周瞅了瞅,“我知道這人住哪兒,我就是想多打聽些事情,如果能在這裡與這位周義大爺不期而遇,就更好了。”
“我們可以問……”
不等淩景途說完,江渚拉下他指向某位大爺的手,拽著他一邊往前走,一邊說:“打聽事情彆問大爺,問大媽。”
“為何?”
江渚示意他環顧過身周:“因為大媽聚在一起可能會聊大爺,但大爺聚在一起肯定不敢聊大媽,更彆提聊大爺了,所以這些單獨遛彎的才都是大爺,大爺之間缺少交流,他們知道的事當然不如大媽多。”
淩景途一聽,恍然記起在天垣族時,他曾見過兩位大媽都把自家腿腳不利索的老伴放樹下後就開始聊天,而那兩位坐在石墩子上的大爺則隻有麵對麵唉聲歎氣的份兒,不知是被大媽們吵得,還是兩人同命相憐,相見恨晚。
幾個大媽聽到江渚他們打聽周義的事,戒備心極強地反問道:“你們是周義的……”
“學生。”江渚張口就來,再加上一副彬彬有禮的書生相,完全沒有讓大媽們心生懷疑。
“怪不得這小夥子穿成這樣,”大媽指了指淩景途,“你們是來這邊取景作畫的?”
因不善於搪塞彆人,江渚被問得有些局促,急忙轉了話茬問:“我們已經有三年沒來拜訪周老師,不知道他這兩年身子骨可是還好……對嘍大媽,周老師還是住原來的房子嗎?有沒有搬家?”
幾個大媽麵麵相覷了一會兒,其中一個大媽突然難為情地咧了咧嘴,壓低聲音說:“你們能記得來看望他,這是好事,隻不過他……他不一定能記得你們,你們不知道,周義的老伴兩年前過世了,自打這兒以後,他就開始不認人了,就是老年癡呆,他兒子為了照顧他,本來帶他搬過一次家,可第二天他就自個兒跑了回來,你說他一個不認人的人,這家倒是忘不了,之後,他一遍遍跑回來,他兒子沒辦法,就又帶著他搬回來住了。”
聽完這番話,江渚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不遠處的居民樓:“周老師一直在家嗎?”
“這個點……”大媽看了看天,“應該不在,他每天準時準點的下樓遛彎,之前他兒子擔心他,給他找了幾個護工,結果都被他罵跑了,後來就讓我們這些街坊鄰居的多幫忙看著點,其實他每天出來的時候不多,就早上八點左右下樓,一直到九點再回去……他一般會在那條路上遛彎,推一個輪椅……”
江渚疑惑地問:“他腿……”
大媽擺擺手:“他腿沒事,利索著呢,隻是他習慣推個輪椅,你們應該一眼就能認出他。”
冬日沒那麼多鬱鬱蔥蔥的遮擋物,江渚他們依著大媽們說的,很快就看到了一個推著輪椅緩緩向前的老人。
隻是地麵被凍得硬邦邦的,大早上出來溜達的老人稍微沒來得及抬起腳,就容易跌蹶一下,而那個推著輪椅的老人不小心往前趔趄了一下後,竟神色慌張地覆下身子,關切地拉了拉搭在輪椅上的毯子,就好像輪椅上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是他第一時間需要憂心的。
江渚不解地看著這一幕,問淩景途:“看到什麼了嗎?”
淩景途自然知道江渚的意思,可那輪椅上確實沒有什麼魂物鬼物的,自始至終就隻有一個自娛自樂的老大爺。
“隻有他一個人。”
江渚聽到淩景途肯定的言辭,沒有再糾結什麼,畢竟這個老大爺已經不認人,偶爾虛實不分也不足為怪。
隻是越讓人無法自拔的幻象越不會超脫現實,那在周義的世界裡,這個坐在輪椅上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