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江渚這段時間到底乾了些什麼,先是寒衣節拐了個半人半鬼的大活人,冬至休班度節後又抱回這麼個不諳世事的小娃娃,“光鬼”百年的江靈偵僅僅用了兩個月的時間便把一家三口湊了個整,就這速度簡直比淩景途口中念叨的“乘火箭”兄弟還快。
“怎麼停下了?”江渚說著,往瓶蓋裡倒了些水,小心翼翼喂給阿宵的同時,不以為然地對曾泉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不用懷疑,這就是我兒子,所以,阿宵的父母嘛……你確實認識,甚至還挺熟的,其他的事我不想說,你也答應過不會問。”
曾泉被這番坦率明了的話噎得一時間找不到搭話的縫隙,隻伴著阿宵幾聲軟糯糯的“爹爹”,沉沉地舒了口氣。
許是覺得江渚抱著孩子不適合跟著他去治安部,否則被其他鬼員看到,指不定會冒出啥大逆不道的流言蜚語,於是他二話不說,直接將江渚和他新添的大侄子送到了死令部,並告訴江渚,等他忙完治安部那邊的安排,最晚過一個小時就來接他們離開陰間。
下車之後,江渚一手抱好用曾泉大衣裹得嚴實的阿宵,一手將剩下的包子塞進了嘴裡,然後毫不講究地隨手一團,正準備將包裝紙投回車裡時,卻像被什麼勾去魂一樣,若有所思地撫平著手裡皺巴的紙張,遲遲不給曾泉讓開一條轉向的車道。
為了不讓包子涼透,曾泉記得自己隨手抄了張廣告紙便裹在了油紙外麵,此時他一看江渚剛吃完他的包子,恨不得把包包子的油紙和外麵的廢紙一起吞了,忙不迭按了按車喇叭,頗豪氣地說了句:“等一會兒回陽間,我再給我侄子買十斤包子,到時候也有你的份,天這麼冷,趕緊領孩子進屋暖和暖和,彆在這兒傻站著了。”
被曾泉大嗓門喊回魂的江渚將目光從“古國七日遊”五個字上收了回來,接著訥訥地讓開道,轉身走向死令部。
歲聿雲暮之際,江渚知道每年這個時候章辰會挑燈整理近一年的附加資料,所以看到燈火通明的死令部,他並沒有在意,更沒有留意到那輛隱在暗處的冥法司的公務車。
如果鼠哥現在尚在的話,說不定能察覺到那位正在死令部內等著江渚的夜客,隻可惜江渚一聽曾泉很快來接他們,便繼續“放任”鼠哥待在了後備箱裡。
不過江渚早就料到東域門界外的鬼道上的鬼員哪能全是治安部的,所以一進門就看到冥法司的大耗子並沒有讓他意外,誰讓冥法司是陰間出了名的消息靈通之地,況且魂司還坐鎮其內,江渚就算今晚不去打聲招呼,明早也捱不過要走這一遭。
可與浮三提心吊膽地說了半天話的李明商見到江渚卻是一副天崩地裂的吃驚相,尤其是看到趴在江渚肩頭的阿宵,李明商忽地覺得自己口乾舌燥了這麼久終於啃到口大瓜。
而一向沉穩的章辰雖事先知道江渚要去找孩子媽,但沒想過江渚真抱回來一個孩子,不過他現在並不想知道孩子他媽是誰,他隻想知道孩子他爹是不是他們老大。
不過單看江渚疲憊的模樣,章辰猜測江渚這段向孩子他媽奔赴的長途八成不順,於是他極有眼力見地接過江渚懷裡打哈欠的阿宵,然後扯著湊熱鬨不嫌自己多餘的二百五李明商換了個地方。
“靈偵,冬至已過,門主可安好?”
浮三對待江渚還是像往常一樣的客氣,可原本強迫自己掛上笑意的江渚聽到“門主”二字,卻不由得黯然了神色。
他也想知道門主是否安好,想知道失去南域結界的鬼門關會不會冷了許多,淩景途如果穿得單薄會不會著涼,會不會每天晚上一如既往地為他暖好被窩,悄悄盼著他回去……
然而江渚不知道的是,此時淩景途正闖了鬼門關北域結界,追捕那個突然出現在結界外的噬魂鬼。
得知此事的彭老被遊蘢背著急匆匆趕來的時候,淩景途的身影早已掩映在黑黢黢的夜色裡,摻著腥氣的山霧正囂張跋扈地彌漫在隔界外的山路上,似要吞噬掉那些不知忌憚的山鬼孤魂,同時掩蓋住那些誘人深陷的囹圄陷阱。
彭老知道淩景途不是不知思量的急性子,更不會為了一個遊蕩在外的餓俘硬闖出鬼門關結界,到底是因為什麼才使得他不顧一切衝出去……
“是一張紙,我看到那噬魂鬼的鬼爪上勾掛著一張紙,紙上像是畫了倆小人!”
聽到隨淩景途在北域巡查的天垣族人提及的事,彭老神色一變,望著隔界外漫無邊際的陰山惘歎一聲:“終是躲不掉的劫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