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束 我要見魂司(1 / 2)

江渚沒有應聲或是不知道該應句什麼,他慌亂著神色隨手綽起李明商新沏的熱茶,也不管裡麵泡開的茶葉在死令部過了多少個新年,隻顧著給自己倒了一杯,想用此儘快減緩喉嚨的疼澀感。

然而自離開鬼門關,他一雙手便一直僵冷著,此刻一觸到溫燙的杯身,指腹的麻痛立刻讓他失了穩妥,而那杯熱茶澆上他手背後,如果不是浮三默然不語地替他把茶杯立起來並將浸水的茶托拿開,他八成能抻持著手臂,訥訥地杵上一盞茶的工夫。

“我要見魂司。”

江渚縮回顧不得擦乾的手,第一次用不容置喙的語氣向浮三提出要見這個千百年都不出麵的執掌陰間者。

他要見魂司,他想知道魂司憑什麼保證用安坐待斃的辦法就能使陰間固若金湯,他更想知道如果有一日鬼門關北域結界被破,魂司有沒有援助天垣族的打算,還是自一開始,作為陰陽兩界分岔點的鬼門關便已經注定會被人鬼拋棄。

也許是聽出江渚這句話中摻雜的怨氣,浮三微微低了低頭,頗謙和地回應他:“魂司知曉鬼門關現況,不過無間鬼蜮也不是輕而易舉就能毀的,靈偵不必……”

“不必什麼?”江渚忽地抬高聲音打斷他,“不必為鬼門關操心是嗎?反正如今已經找到兩塊鎮祟石碎片,就算有利用鬼門關對陰間圖謀不軌的惡鬼也已失了五成的勝算,根本不會禍及陰間是嗎?反正魂司已經封鎖了四方門界,就算無間鬼蜮的噬魂鬼殺過來,陰間也能守的住是嗎?反正還有鎮守鬼門關的天垣族,反正他們會為了不相乾的人鬼拚命,我們隻要坐享其成,袖手旁觀就可以了,是嗎?”

最後兩個反問的字眼仿佛擱淺著天垣族在冬至那日付出的代價,沉重的語調將江渚壓抑的火氣瞬間凝固成了堆積在他眼底的熾紅,而這種神色在寒冬深夜似乎頗具震懾力,以至於整個死令部除了大門口破敗的吱嘎聲,一切聲響皆隨著江渚的話音戛然而止,就連他辦公隔間內哄孩子的嬉鬨聲也驀地停頓了須臾。

突然拔高嗓門讓受凍一夜的江渚覺得暈眩地想吐,他掐著桌沿閉目緩了一會兒,沉促的呼吸伴著他起伏的胸口始終壓不住他不斷打抖的身子。

他明明冷得厲害,但心口卻猶如火燎般難受,就好像這段日子堆積在心口的熙攘一下子失去了疏通的門路,此刻全部成了助燃他心火的乾柴,一時間他根本來不及也沒有法子將其撲滅。

於是,在陰間謀生的他此刻便火壯胸膽地敢為了一個人去批判陰間的魂司,敢用質問的語氣頂撞冥法司的元老級耗子,甚至敢不惜代價為天垣族謀一個可以回頭的退路,而不是眼睜睜看著他們避無可避地留在絕境中。

然而他清楚自己這番話不僅純粹為天垣族泄憤,還是想為自己的憂忡不安找一個可以遮掩埋藏的窖口。

之前身處天垣族時,隻要有一絲光線穿過窗欞,他便覺得整個鬼門關都會有放晴的一日,可如今他離開鬼門關,看著山間僅僅鍍上一層霧靄,他竟覺得整個鬼門關都會深陷在昏天黑地中。所以他逞強似的把自己的委屈帶離了鬼門關,卻又盼著能找到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重返鬼門關,況且當初他既然甘願隨淩景途沾染過鬼門關小路上的泥濘,就沒打算半路扔下鞋子去走什麼陽關大道。

但無論他想做什麼,他都需要見魂司。

陰間的這位魂司既然有本事封印鎮祟石碎片的死氣,或許清楚當年鬼門關突然銷聲匿跡的細枝末節,說不定也知道更多牽扯鎮祟石的舊事,尤其是現下有人鬼想借鬼門關的事禍亂陰陽,風嵐國鬼戒傳言絕不可能是空穴來風,而他這幾個月來遭遇的一切要麼就是純粹因為倒黴,要麼就與當年鬼門關封閉的原由相牽扯。

“風嵐國……”

沉默少頃,江渚擰著眉心低喃開口,忽地記起那張曾泉用來包包子的廢紙,但這張廢紙並沒有在他腦海中沉浮太久,緊隨其後的仍然是持續的默然。

“爹爹!”

周遭聚攏的沉寂驀地被這一聲打破,江渚倏然回過神,忙不迭張開手臂接住向他飛奔過來的阿宵,眼裡也多了些說不出口的溫柔。

阿宵手裡拿著的鼠玩偶不知被哪位大爺套了個襪子改造的帽子,氣質好似一下子從鼠哥變成了浮三。

以至於阿宵一跑過來,浮三便注意到這與他頗像的玩偶,然後若有所思地打量過熟練抱住江渚大腿的阿宵,緊接著其神色竟莫名有些愕然和慌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