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外盛放的薔薇花才被旅館主人家放出去不久,掠影倒映在玻璃窗上,江蔻又一次失神地望向前方,那個披著波西米亞風窗布的小窗台。
小女孩似是有感,再次轉頭盯著她的臉,放下了畫筆。
五歲的Giorgia離開椅子,坐到她對麵奶聲奶氣地問:“Cooey,你是在期盼著什麼嗎?”
小甜心靠過來,軟軟糯糯的外表,甜得像顆奶糖。
江蔻喜愛地蹭了蹭她的臉,寵溺地笑,“嗯,算是吧。你怎麼知道?”
Giorgia說:“因為我看見你的目光總是遊移到窗外。”
“我的祖母告訴我,有許多許多的人往窗外看的時候都不是真正的在欣賞風景,而是在思念遠方的人,她還說,如果我們能每天都向窗外努力祈禱,那神會保佑我們,保佑我們見到想要見到的人。”
江蔻沒追究這是宗教信仰還是唬人故事,滿心讚同地應道:“嗯。Giorgia的祖母她說得對。那我們Giorgia也喜歡向窗外看嗎?”
小女孩用力地點了點頭,那雙眼睛熠熠生輝:“是的,我的祈禱已經得償所願,有一天我真的在夢裡看見我媽媽了。”
最後一個字落下,江蔻抿住嘴唇。
笑意消散,心裡便不由地閃過一絲酸澀。
她憐愛地撫摸小女孩的卷發,揚起笑臉:“那就好。”
Giorgia是旅館大叔的小女兒,生母已於前幾年因病去世。
江蔻重新牽起小女孩的手,拉著她回到畫板前,“現在,Giorgia繼續畫畫吧,好嗎?”
小女孩露出潔白的牙齒,安安靜靜地笑著重新坐下。
小孩子總是閒不住,把這副畫畫完,Giorgia就向她告彆,偌大的房間又空蕩地隻留下她一個人。
羌旭還沒回來,她隻能數次看向時間,無所事事地盤腿坐在床上發呆。
百葉窗緊閉拉到底,房間裡陰暗昏沉,畫板和畫具被她隨意擱在牆角。
不知怎麼地江蔻忽得又想起了小女孩對她說的話,鬼使神差地,她有了打開百葉窗的衝動。
大腦顯然還沒能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詭異想法,身體就自作主張地邁步來到窗台邊。
扯開裝飾明豔的窗布,又將兩扇象牙白的百葉窗掰開,一陣吱呀摩擦過後,刺眼明朗的光線從半空毫無阻隔地直直射進來。
窗外銀裝素裹,飄著幾朵小雪,涼涼地落到她手心。
她小小地跨出一步,下腳進入窗台,那是一個隻能容納一到兩人的小地盤。
窗台上種了幾盆浪漫的薔薇,仍在冰天雪地中抵禦著寒冷綻放,江蔻曾見過它朦朧的影子替身。
也很美,她由衷地想。
遊離的目光在花瓣上駐足一瞬,隨即越過金色窗,跌入蓋著薄雪的地底,與一道熾熱的視線偶然對撞。
那人裹著黑色大衣,黑發墨瞳,筆挺地站在雪地裡向她的方向仰望。
如果裹挾他的不是雪花而是金光,那麼他大概會是渾身寫滿朝聖與虔誠的佛子。
江蔻探出身子,清晰地聽見自己體內有規律的胸腔震鳴。
伴著咚咚咚的鼓動,那人張開了雙臂,嘴裡的話隱隱綽綽,聽不真切。
但江蔻看懂了,他口中隻有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
“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