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傘回到車裡的那段路上,顧傾淮特地放慢了腳步。
試圖聽了一會兒葉聲笙讓他回答雨滴打在傘麵的聲音,有關是否好聽的問題,他想了半晌還是答不了。自認對音樂和自然的聲音沒有葉聲笙那樣敏感,確實找不到確切的形容詞表達給葉聲笙聽。
顧傾淮打開車門,回的卻是副駕駛的位置,她離開座位有一段時間了,但顧傾淮覺得位置上,仍有餘溫。
窗戶被他開了一些縫隙,在停車位裡,顧傾淮看到雨勢轉為滂沱大雨,有些後悔怎麼這個時間點沒讓她帶去食堂吃一頓飯。
索性,他打算還是抽完一根煙再離開。
手肘靠在了車窗翻看手機,顧傾淮覺得葉聲笙回到宿舍以後,似乎是忘了給他通過好友這件事。
雨滴劈裡啪啦,著急忙慌地跳躍至他的手背和車內,這根煙他算是著急地抽完。
剛才葉聲笙問起照片的事,顧傾淮看了一眼又將它放好不願多看。
“我認為它是你買回來的花有問題,它的症狀是花粉過敏……”
“你自己出差一個星期,什麼情況都不知道,它就是急性的細菌感染引起的,拖了這麼久又沒人好好照顧,每天扔點貓糧隨它自生自滅一樣,我看它最快兩天就沒了!”
“哪裡是小孩啊,前幾年這麼照顧不也好好的。”
“它都用腹式呼吸已經難受很久了。兩個醫生喂,你們吵什麼吵!救不救貓了?”
那些爭吵的聲音還在顧傾淮腦海裡,父母和爺爺對於一隻貓怎麼發病的原因爭吵不休,甚至吵到後麵已經開始計算它還剩多少生命時間。急救的要點無論如何都是先要保持環境的安靜……
顧傾淮當時覺得自己心裡難受至極,它陪伴了他好多年,雖然它不能開口說話交談,想必它聽到那些爭吵也並不好受。對他而言那是和好友一般的存在,不是動物。所以當時立即抱到了寵物醫院看怎麼減輕它痛苦,而後確診急性肺水腫因拖延時間救治,已明確無治愈可能,顧傾淮不願在自己的心裡安裝那個倒計時的播報器,與它眼神對視了一會兒,顧傾淮有生之年第一次哭得那樣傷心。最後選擇將它安樂死,獨自選擇了一處山景安葬了它。
因為這件事,顧傾淮至今還能回想到爺爺的疾言厲色:“一隻貓死了你就流眼淚,你不配當個醫生。”
又在車內點燃了一根煙,顧傾淮回憶起那隻貓還和葉聲笙有過一麵之緣。
自己23歲的那一年還在大四,一邊學習專業課,一邊見習,就因為家裡長輩的過高期待,他並沒有自己能透一口氣的輕鬆生活。
那年,也算是顧傾淮第一次見葉聲笙。
回Z城的某個夏天想約葉慎打籃球。高中時,顧傾淮就和葉慎是同班的好友,二人對各自家庭住址和家中幾口人早已了如指掌。
那年炎夏拿著NBA的籃球去找葉慎,但就在葉慎家樓下的草叢邊,與一個蹲在那穿了一身黑色短袖連衣裙女生相遇,也是因為貓。
女生被幾隻流浪貓狗包圍著,她很有耐心地喂糧食。
“阿肥,有新的小夥伴來了跟你作伴了……”
她將一隻小貓抱起:“你好小隻。”
“叫你橘橘……”
她聲若蚊蠅,自說自話,聲線卻帶了一絲顫意。
“我身上現在可是有三個人的力量……抱你,是不是很有勁?”
“還要……背負著他們的精神力量往前走……”
“以後我照顧你,小橘橘,我肯定把你養胖胖的。”
她齊肩的短發,衣袖上是代表已逝親人的袖章。聲音有些像是在哭,但她沒有擦拭眼淚,通過她的側影,顧傾淮在不遠處看到她隻是任由眼淚砸在地麵,像一場忽如其來的雨墜落在地。當時一瞬間的耳鳴,起先顧傾淮總以為自己專注於診斷思維訓練,自己也得了常有醫學生綜合症,嗓子微乾,難受了許久……
“葉聲笙!”
顧傾淮聽葉慎著急跑下樓梯喊了一聲以後,才知道她是葉慎的妹妹。
葉慎下樓看到顧傾淮拿著球等待,隻是先蹲下身仔細看了一番葉聲笙,皺著眉頭撥開她黏在臉上的發絲到耳後,還調侃說:“怪哥喊你太大聲,嚇哭了都?你也在家悶了一個多月了,哥哥去打籃球,你給我加油?”
葉慎將她身子扶起,說:“這是我的好朋友,顧傾淮。”
她手上還是抱著那隻橘貓,視線卻停留在籃球上:“哥,哥哥好。”
葉慎學建築設計和顧傾淮學醫一樣,都有涉及生命的事,葉慎和顧傾淮都探討過生命的問題。
但是顧傾淮看到葉聲笙的眼淚,和她的自說自話回蕩在他腦海,作為未來醫生的顧傾淮,一下子覺得自己又有了滿腔的憐憫之情。
籃球場的空調總是過低,葉慎也會給葉聲笙披上一件防曬衣,幾次下來,有些其他參與的玩伴某天不知好歹地說起玩笑話,說她是葉慎的小跟班,葉聲笙就一言不發走出了球場外,最後葉慎也棄了場子去耐心把她哄好。
假期斷斷續續的一些日子,顧傾淮也被葉慎約過,帶著葉聲笙一起吃飯,談閱讀書籍的感想。
顧傾淮回想起,葉慎也喜歡開玩笑逗葉聲笙,卻能把她逗笑,是因為他會把握分寸,甚至寵溺到她累了就會背她,那會兒他們的樓房並沒有安裝電梯。
葉慎還會給她買AD鈣奶。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顧傾淮將她的一些舉動看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