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誼地久天長1 看過一次黃昏,就像長……(1 / 2)

午後對流雨 Donki酒滿甌 4342 字 11個月前

窗外風更大了,嗚咽著清嗓子般的連綿不絕,依稀聽到曼島的警笛聲,這是紐約的常態。

瀟瀟起身去廚房燒熱水泡茶。等水開的時候回塗萌的消息,用了一個小豬坐在板凳上晃蕩腿的表情包。瀟瀟不知道怎麼回的時候就會發這種糊弄過去。

塗萌翻了個超級大白眼,她的理解很直接——不知道,還在墨跡。

細碎的紅茶葉和全脂牛奶混沌蔓延,香氣是連通過去的錨,比記憶精準。研究生趕畢業論文的時候,印度裔室友Shakun經常煮這樣的茶,和瀟瀟一起霸占廚房的用餐區域,“Helia, do you want some sea?” 一天的開端總是從Shakun推開廚房的門開始,瀟瀟會擠出最大最真誠的微笑,點頭應許,“Thanks Shakun!”

兩個人兩台電腦,兩框眼鏡,兩杯茶,隔著依附了整張桌子和四個椅子的參考資料,和各自的研究殺得晝夜不分。瀟瀟回想起來怎麼都覺得是女鬼成精的場麵。ddl前三天,Shakun的社科論文完稿,發給同班朋友複核了一遍就提交了,瀟瀟一個人枯坐,熬到無人問津的截稿日破曉時分。

寫論文是比山還要大的事。所有的煩惱都比不上這座山。瀟瀟幾乎不喜歡寫除了結論之外的一切章節,但是她喜歡全神投注在論文之中的狀態。

論文提交後學生郵箱發來了確認郵件。瀟瀟給心怡發消息,“Submitted! We made it[擁抱][擁抱]!”心怡很久才回,恭喜大業已成,同時告訴瀟瀟自己已經在赫爾辛基轉機了,她早就買好了今天的回國機票,怕影響瀟瀟寫論文才沒說。“我們國內見!你一個人好好的。”瀟瀟當下掉出淚來,一下子覺得心力枯竭,看著空無一人的宿舍走廊,似夢初覺。

倫敦的夏天,明豔榮麗,是最好的季節。瀟瀟經常一個人看很久的雲和泰晤士河的黃昏,夏天的雲洋洋乎暢達千裡,卻異態紛呈日日不同,黃昏倒是有些相像地飄渺、沉寂,直至心凝形釋。看過一次黃昏,就像長久地望儘了所有的黃昏。

瀟瀟把拍過的雲簡單剪輯後全po在b站上,標題一律是“一起來看倫敦的雲吧”,簡介給了拍攝的日期、時間和地點。不加關鍵詞不蹭hashtag不踩熱點,不知不覺竟攢了兩萬多粉絲。

心怡知道她難過,卻不知道怎樣寬慰才好。瀟瀟很擅長安慰彆人,但很少被其他人安慰到,也許是他們不善講,也許是她不善聽。好話總是被她說儘了。她就是她自己的溫柔鄉。心怡工作剛剛上手,忙得腳不著地,有時想起來,就發林黛玉的表情包逗她,“等你回個消息,難為你費心了,哪裡就等死我了呢。”

Shakun整日忙著mock麵試谘詢的工作,也在找房子,打算搬出學生宿舍,和朋友合租。瀟瀟送她走的時候,Shakun跑到Tesco買了一大盒英國茶和2L牛奶,“You got to make your own tea from now on.” 她用力抱住瀟瀟,瀟瀟也伏在她的肩頭。門口還有其他人送行,滿載行李的uber開走的時候,送行的人拿起長笛,吹了一首《友誼地久天長》。

“瀟瀟,你有什麼計劃?我記得你上學期一直很努力,有沒有好消息?”

瀟瀟頭埋得更低了,苦笑著搖搖頭。

項目的第二年也是最後一年,想要留英的留學生都卯足了勁找實習機會,學校的求職講座和校友networking活動場場爆滿,各種膚色的麵孔聚在一起,一字不落記下PPT列的注意事項,谘詢師掐著表和預約的學生聊滿職業討論的20分鐘,到點就友好地請人出去,在稠密的人群和熱火朝天的氛圍裡,就業服務中心的□□老生常談,點到為止,學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競爭、擁擠、脆弱、焦慮、嗡嗡聲,屬於名校卻不是頂尖名校的一切在原有的基礎上翻了十倍,問題翻來覆去地問,也不過想破兩個謎題:找工作怎麼就這麼難?留下的為什麼不能是我?

心怡早定了回國的計劃,完全不受求職熱潮的影響,也不想在學術史上留名,心思都用在購物、旅行和Sangria身上。瀟瀟卻定了心想試一試水,上學期的論文成績有兩個D,兩個M+,瀟瀟計劃著新學期更用功,成績好看,也許求職希望能大一些。新專業讀了一學期,漸漸開了竅,理論閱讀比之前輕鬆許多,口語也愈發流利。同步找實習,練習麵試,儘可能找networking機會向前輩取經,事情一項項加起來比之前多了一倍,時間明顯緊張起來。瀟瀟開始早起,不下大雨就跑步上學,2.5英裡的有氧鍛煉讓一天效率更高,下了晚課在圖書館待到閉館前一個鐘,然後坐車回家,周日留半天休息,也常常被coffee meeting占據。

瀟瀟在這種規律性的日程裡找到充足的安全感,雖然累,但把生活的各個部件牢牢握在手心,也很滿足。初秋的倫敦氣溫不冷不熱,街景賞心悅目,一天天的很好過。每周三跑到老貝裡街的時候,顏其堯不出意外會從三明治店跳出來,拿熱金槍魚雞蛋三明治給瀟瀟,兩個人一起走到M校,顏其堯再穿過校園趕去兩個街區外的實驗室參加journal club。

瀟瀟踮起腳尖,像踩碎雪一樣小心翼翼地走在自行車道上的黃葉帶,逐一記住踩過的葉子,再轉身按原路踩回來,耳機裡放著Mellow Fellow的Dancing,顏其堯背著兩個人的包靠在電話亭上,交通燈兩次變回綠色。吉他的滑音消失,瀟瀟跳回人行道。

“八點四十二分,你在做什麼,顏其堯?”

“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