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真像一場夢,回想起來仍充滿青春活力。
瀟瀟讀研前隻有一段媒體機構的實習經曆,CV單薄,career service的谘詢師也提不出什麼提升修改意見,隻說多試試,相信自己,谘詢的話題從職業規劃到如何使用領英就到頭了,怎麼都走不到麵試和談薪環節,瀟瀟約了幾次,也不好意思再浪費對方時間。本地傳媒工作對英文要求很高不說,還需要敲門磚的作品。瀟瀟犯了難,一缺少拿得出手的工作經驗,二無作品,能做到的隻有投石問海,收不著麵試邀請,依舊自信放光芒。
畢竟倫敦明信片一般的秋日確實好看。
瀟瀟跑過金融城摩天大樓的玻璃幕牆,一閃而過的是一麵羅馬城牆的遺跡,晴朗日子裡的陽光叮叮當當晃蕩在維多利亞民宅飄窗,子彈模樣的地標建築The Gherkin圓滿地將川流不息的行人和晨昏光帶儘收玻璃外場,初秋在一幕幕古典與前衛並存的街景裡一晃而過。
雨季蓄勢待發,The Gherkin的反光玻璃日漸失落,變得陰沉、黯淡。
學術和求職的天平搖搖欲墜,哪邊都不保穩,瀟瀟開始覺得吃力。
選題該定了,瀟瀟列了幾個感興趣的方向,問導師,答曰無選題不可嘗試,需要學生自己驗證可行性,跟著邏輯走,用推理、排除法找到研究方法。瀟瀟坐在圖書館高大的懸窗旁邊望天,一將無能,累死三軍。瀟瀟很少和朋友抱怨,白日漸短,她覺得朋友的時間都很寶貴,更不用說顏其堯,博士前兩年本就需要廣泛閱讀科研文獻,這些時間精力都是要用業餘時間去填的,瀟瀟不想打擾他。
倫敦的街道為霧靄和細雨所洗滌,人們退到傘下,猶豫、疏離和揮之不去的分寸感,較往日更勝一籌。人行道滿是黃葉,雨一澆,人多踩踏,嘈嘈聲裡夾著潮濕腐爛的味道。
瀟瀟在郵箱裡找尋著最後的希望,一家NGO在倫敦的分部給了遠程麵試邀請。瀟瀟應試,客套禮貌,應用STAR法則應答儘答,最終以競爭激烈為由落選終麵。瀟瀟終於將全部腦力收回,專心準備開題。日子在濕漉漉的氣流裡遊行。
直到顏其堯來找她。
瀟瀟出門丟垃圾,在小巷裡瞥見熟悉的身影,站在暈黃的路燈底下,夜色一下子變得柔熟。瀟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兩個月沒見,他好像更瘦削了些,“來找我?”
顏其堯點頭,“我有事想問你,”暮沉沉地走到瀟瀟麵前,眼睛閃爍地很厲害,“總遇不到你。”
瀟瀟拉了拉他的衣角,笑著抬眼望他,“我煮了紅豆,你有沒有吃過赤豆酒釀?”
紅豆已經裂口開花,滿廚房都是甜甜的香氣,瀟瀟盛了小半碗,從冰箱裡拿出罐裝酒釀,遞了新的白瓷勺子給他,“不好把握你的酒量,你要不自己加?”顏其堯不接,“要你加。”
瀟瀟抬起手就要用勺子敲他的頭,顏其堯順勢抓住瀟瀟的手腕,瀟瀟一愣,顏其堯手往上滑,大拇指落在瀟瀟掌心。
“放開啊大哥,我加就是了!” 說著就脫開顏其堯的手,往碗裡加了五大勺醪糟,還把米酒也倒個乾淨,和紅豆一起攪拌蕩開,不懷好意推到顏其堯麵前,“請吧。”
“很好喝。這是你家那邊的做法?”
“嗯,我們還會煮小圓子加進去,軟糯糯的更好喝。可惜中超都買不到小圓子。”
瀟瀟給自己如法炮製了一份,隻加兩小勺醪糟。
“那下次我去你家鄉玩,你得請我份正宗的。”
“沒問題啊,配上梅花糕,都請你。”
顏其堯抬起頭看眼前人,和諧又小巧的五官構造埋在熱騰騰的霧氣裡,白得想要溶化了一般。屋子這樣暖。
“瀟瀟,我想搬到東邊住,這樣方便些。”
“什麼?L校在海德公園旁邊,你換到這裡住還怎麼上學?”
“我……其實我今天來,” 顏其堯停頓了一下,“我想讓你第一個知道——我要換去美國讀書了,MIT更適合做我的研究,這裡……就很難。重新申請花了不少精力,好在完成了。” 顏其堯聲音越來越低。
瀟瀟用眼睛挑著碗裡最完整的紅豆,一顆一顆地往嘴裡送。
“瀟瀟……這不會影響什麼,我保證,我會努力……”
“顏其堯,你已經就很努力了。這是好消息,過程順利,結果也好,再好不過了,”瀟瀟抬起頭,眼睛裡朦朦朧朧的, “什麼時候去美國?”
“再過一個月。所以我想找附近的房子短租,這個月不太需要去L校,”顏其堯頓了頓,“去波士頓我也想好了,飛過來隻要六個多鐘,我來就住宿白那裡,幫他mock,他不會煩的,每周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