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車外一幀幀滑過閃光的湖泊、綠色的原野和影影綽綽的遠山，豐滿旅人的視野，不包括瀟瀟。

悲傷有多遠，被工作喊cut的時候就差不多了。瀟瀟在列車廁所擠了一手洗手液發現水龍頭沒水的時候感受到了四分之一人生危機。一車混沌的“人味”裡一事無成的感受逼真還是就是真的，瀟瀟一時無法分辨。大清早被杜明的連環call叫醒，項目推進的種種問題亟待負責人推進，問題雖小，細節堆起來也能驚掉一樹雀鳥。項目進度不等人，周一的周會必須有可以展示的“階段性成果”才行，即使人還沒定，即使截至目前實際乾活的隻有瀟瀟一個人。

“未來兩個月節奏會越來越快，你做好準備。”杜明貼心提示。

果不其然，連著大半個月，顧淼沒打通瀟瀟一頓電話，飯沒得吃，麵見不著，這人不是在開會就是在寫什麼同步報告。“忙得快冒煙，改天約”成了瀟瀟的口頭禪，聲音都啞火，趕項目進度鋪成了瀟瀟生活的全部。立項的時候本以為可以輕鬆做甲方，沒過幾天醒悟過來，真正的身份牌是給甲方和乙方擦屁股的丙方。

實在是需要多幾個清潔工。

“Emma姐，節日大促你們做得很漂亮啊！ROI都到1.7，效果這麼好，怎麼做的呀？能不能也教教我？”瀟瀟好容易逮到Emma一個人在茶水間熱午飯便當的機會，湊到她身邊泡咖啡。

“是還不錯，都是孩子們的功勞。”Emma言簡意賅，眼睛盯著微波爐裡的倒計時秒數。

“Emma姐，你帶的團隊就是好噢，能出活，還不讓你操心。我呀，隻有羨慕的份！” 瀟瀟的聲音甜得像桂花蜜。

“噢？你不是也獨當一麵，全公司上下都聽說這個campaign了，等著你一鳴驚人呢。”

“Emma姐，我一直欽佩你的經驗和能力，特彆想跟著你學東西！”瀟瀟輕拽了下Emma的西裝外套半袖，麵上更加親熱，“你也知道，我沒有團隊，cpu燒壞了也就隻能頂一個半人力，不可能麵麵俱到，這個campaign這麼大，老板也看重，哪裡是我一個人就吃得消的？捂在手上實在沒意思，咱們要不一起做？我給你當助手好不好？”

Emma揚了揚眉，有些意外瀟瀟願意跟她袒露心思，“這PM隻有一個，我可不敢搶功勞，負責人是你，我們也相信杜總不會看錯人。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儘管說，咱們市場部一向是互幫互助。”

“確實，這個活我已經接了，肯定沒臉讓你來接我的爛攤子。哎！”瀟瀟歎了口氣，臉上笑容一下子散了，低頭攪動咖啡裡的白糖。

“爛攤子？不是才開始做嗎？”Emma詫異道。

“人力有限啊，Emma姐，” 瀟瀟聲音硬化起來，抽出一側抽屜裡的隔熱手套，遞給Emma，“這個campaign做好做不好都是咱們的市場部今年最重要的一場活動，預算擺在這，目標定的也高，多個人多出份力，事才有希望做成啊。否則……真是不好交差，讓彆的部門看我們的笑話。就目前這個人力分配，我一個人當十個人用也保不住它能順利上線啊。”

“這是市場部的年度活動，壓力肯定比較大，辛苦你了。”Emma取出便當，瞟了眼瀟瀟的愁眉苦臉，心想這個差事看起來是香餑餑，其實也不好做，還好事不關己，略表同情。

“Emma姐，咱們市場部一向是互幫互助的，所以再難我也不怕。”瀟瀟接住Emma的目光，化為己用，反遞出一個銳利的眼刀，Emma怔了下，再看她卻是目光柔和，嘴角帶著淡淡的笑，仿佛片刻之前是自己會錯意。

“這不是之前，杜總找過您借人手，那個時候你們忙大促，騰不出人來幫著策劃，我特彆理解，現在大促過去了，您看能不能叫Lucia和夢溪過來幫我們一下？如果她們有顧慮，我可以跟她們解釋，不耽誤您時間。”

Emma這才明白過來，這不是來讓賢，分明是來找自己要人的，本以為打發過杜明一次，他不好再來遊說，沒想到第二次來要人的是瀟瀟自己。既然市場部有她自己說出去的“互幫互助”的傳統，說辭上還被瀟瀟“貼心”地清空了退路，這人也隻好給出去，因此點頭，表示會讓底下同學衡量下手頭工作量，沒有太大問題就來幫忙。

“好，麻煩您了，等您跟她們打招呼之後我把她倆拉進項目群。”瀟瀟陪著Emma走出茶水間，親親熱熱的樣子像和Emma是多年的閨蜜，“不打擾您用餐，一會見！”

瀟瀟端著咖啡，轉頭就越過走道穿過十幾排辦公桌回了工位。同事們大多都去了食堂，午休時間很安靜，瀟瀟趴在工位上，揉了揉公仔枕頭，堆滿了to-do list的事情終於能分出去一些，沉甸甸的心裡一鬆，恢複了一縷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