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年少春衫薄
陽春三月,京城花紅柳綠的時候,國子監的老師在上祀節領著國子監生由城南玉津園繞城西金明池,學著先賢的模樣,著春服,浴江水。
年輕學子三兩成群,藍白袍服點綴在滿園綠意間,說不出的意氣風發,引得路人頻頻駐足。
沈初霽早便習慣了被人這般打量,對有意無意的諸般視線諢不在意,拿肩膀撞了下旁邊的薑承諳,懶洋洋問道:“杜太傅和蘇學士將太學的攤子要支起來了,九郎你說,除了天下寒門,滿朝勳貴可會將自家子弟送進去?”
被叫到的男子,麵容還要勝過春景三分,他拂開眼前的花枝,淡淡回:“有。”
“是誰是誰?”沈初霽興奮起來,哪家如此不顧身份,蘇學士還與他家老頭有半詩之誼呢,都不讓他入太學。
他老頭酒意上頭,提過那麼一嘴,上頭那位持中不發,滿朝都看著風向怎麼變呢,他爹身份不高不低,可不能當這個出頭鳥。
“我。”
沈初霽腳下一個踉蹌。
“你?”沈初霽驚奇神色僵在臉上,顧著人來人往小聲嘟囔道:“薑九你瘋了嗎?你府這情形,你還敢逆著那位的心思來?”
薑承諳伸出一隻手將沈初霽擋開,“五。”
“什麼五?”這人腦子八成是壞了。
“如今我是五郎了。”薑承諳神色依舊淡淡地。
“親娘!”沈初霽的反應比方才還誇張。“薑家已經開始像養蠱一樣教子了?你都乾掉四個了?”
“不必那麼麻煩。”冷淡疏離的少年郎臉上多了一絲笑意,“隻要打敗行五那個便足夠了。”
求神問道,星象占卜,有什麼用?
文不成武不就,天天無量天尊地喊個沒完沒了,他娘親可還懷著小妹呢,將來小妹出生,鐵了心去做道姑可怎麼好?
“高!”沈初霽是沒這麼多兄弟,羨慕地不行。
承諳轉入太學是大事,不過才傍晚,他就被叫進了宮。
陛下在紫宸殿召見了承諳,對薑家,他是防備也倚重,娶薑家女為後,本是縱橫謀劃,多一重保險,可如今頻頻在想,能養出明薇的衛國公府裡,應當不會有什麼奸惡之徒妄圖國本。
“你可想好了?自國子監轉入太學?”陛下倒也不是要阻攔,隻是太學才成,雖有鴻儒坐鎮,到底底子差些,而且,兩位大儒旨在育寒門,薑家子弟,哪裡需要這般辛苦。
“回陛下,叔伯兄弟皆駐邊關,家中軍功爵為,全為浴血所得,承諳沒法坦然地踩著家中長輩的骨血,蔭爵受賞,太學是最合適的路。”
薑承諳,與陛下接觸過的所有薑家人都不同,藏鋒難掩少年風發,在此刻陛下更是讀懂了他的未儘之意,走文道,進中樞,位列三公。
這大概,是薑家最聰明的一個,所以當初權衡再三,他留了承諳在京,年紀雖幼,不可限量。
承諳踏出紫宸殿時,得了特許,可與姑母一敘。
皇後娘娘知道承諳進宮來,早早帶著太子等在禦花園,小太子牙牙學語,瞧著不像陛下,太子生母的模樣他無從得知,倒是覺著許是誰帶著像誰,竟和他姑母有三分相似。
“姑母。”薑承諳特意穿了件寬袍子,行過禮後從寬袖裡扯出一長串油紙包,“邊關的肉乾,府裡的點心。”
皇後娘娘繼續用期待的眼神瞧他。
承諳歎口氣,接著從前胸掏出已經被捂熱的酒壺,“北境的酒,姑母你酒量不好,酒品也差,切莫貪杯。”
“知道啦知道啦,和你爹一樣囉嗦。”
皇後娘娘趕忙命硯書將這些都裝起來,可不能被陛下瞧見,不然什麼都得分他一半。
“想做什麼便去做,姑母入宮,若是連為你說句話都說不上,這皇後豈不是白當了?”
承諳主意大,誰都做不了他的主,這也是皇後最喜歡的地方,若是連這點脾氣都沒有,怎麼做薑家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