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十三個哥哥呢,我怎麼能輸?我得贏!”
蘭時唰一下站起身來,抽出腰間長鞭擊入水中,濺起巨大水花。
小狼崽被這一變故嚇了一跳,手下的鼓點亂了一拍。
薑帥依舊轉動著手中令旗,和尚手持念珠仿佛塑像鑄在船頭。
一家人浩浩蕩蕩地偏離了軌道劃出了金明池。
綠舟從仙橋穿過,劃進了金明河,河岸遊人如織,河上舟中醉鬼也漸漸安靜下來。
薑帥與蘭時一齊坐下,五郎三兄弟的槳也不知扔到了何處,任由這小舟在湖上飄蕩,“說起來,這是咱們兄妹十四人第一次同遊金明河。”
薑帥不知從何處摸出酒壺,對著牛飲半壺,餘下一半連同酒壺一起落入河中。
“自然還是兄弟共飲一壺痛快些!端陽正日,還是應當一家人一起過!”
五郎擊船而歌:“菰黍連昌歜,瓊彝倒玉舟。誰家《水調》唱歌頭,聲繞碧山飛去、晚雲留。”①
十二十三同蘭時一起合著拍子,河岸喧囂仿佛遠去,天地間唯此一小舟。
和尚解開了腳上繩索,攬著狼崽遠遠坐下,並不去打擾他們的團圓。
即便堅毅豁達如此,心上那一道缺口,卻此生都不能再補起來了。
想來不是情之所至,也不會酒醉至此。
太子殿下是在金明河下遊尋到蘭時的,若不是護衛攔得快,這小舟都要飄出京城了。
“果然還是不能放你喝酒!”太子殿下擁著眨著眼睛裝乖的蘭時,下了狠心也不過是嗔怪一句。
蘭時窩在他懷裡,認真交代:“兄長們還在船上。”
“已經扶他們下來了。”
蘭時拎出一串木刻排位,“二哥七哥九哥十一哥還在船上!”
太子殿下著實沒料想到還有這一出,麵色變幻十分精彩。
“在呢在呢,都在呢!”幾個醉鬼哥哥一人抱一個,五郎連蘭時手裡的也一並接過來,另一隻手還想去牽蘭時,“走,咱們回家。”
還沒牽到便栽倒下去,被和尚牢牢接住。
閒雜人等覷著儲君臉色,客客氣氣飛速消失在儲君眼前,儲君這才和緩下來,抱著太子妃回宮。
是夜,黑甜鄉中,白裡日趾高氣昂的薑家兒郎全被縛在了祠堂前立柱上,麵對著燈火通明的祠堂。
祠堂內的掛畫,不知何時,成了空白卷軸
“大哥還真是長本事了,做了黑黢黢的牌位不說,還縱著弟弟妹妹胡來,萬一若是在舟上有個閃失,你是想帶著全府上下一起來九泉之下提前團聚嗎?”
二郎的衣袍半濕,陰沉著臉在薑帥頭上放燃著艾草的炭盆。
“就是就是!”七郎揉了揉被撞紅的額角,又剝了一個角黍,腳下的菰葉能把他圍起來。
“不知是何人拿著我的牌位,跌來撞去,我這個額頭,可得好好補補。”
“七哥你少吃些,這東西吃多了不消化!”
十二的艾條是握在手裡的,長長的甩出去,火星子差點落到七郎身上。
七郎揉著額頭狠狠多吃了兩個。
“一把年紀了還如此不莊重,這不是咱們家謫仙一般的小五郎嗎?金明河上高歌一曲還真是如同天人臨凡!”
九郎知他煩搖錢卜卦之聲,不厭其煩地在他耳邊晃著龜背中的兩枚銅錢。
五郎不錯眼地看著眼前風采依舊的九郎,不見任何嫌棄神色,反而連呼吸都放得輕緩,生怕吹破了眼前的一切。
蘭時想說些什麼,被四哥摁住,“都是你這四個不成器的兄長不對,阿宛不許求情。”
十三紅了眼眶,語帶哽咽,想伸手碰碰兄長們,卻怎麼也掙不破這繩索。
“是你們嗎?”說著眼淚便留下來,卻執意要問出個答案,“真的是你們嗎?”
薑家九子立於燈火中央,二郎也不複方才凶惡之態,“金明池真熱鬨,咱們兄妹十四個,也算一同遊賞了。”
“老大逢場慵作戲,任陌頭、年少爭旗鼓。溪雨急,浪花舞。”②
九人齊聲,和上了白日裡五郎那句詞。
正是浴蘭時節動,菖蒲酒美清尊共,葉裡黃鸝時一弄。猶瞢忪,等閒驚破紗窗夢。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