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那人吐露實情、即使那人能預知天道、即使那人剛剛救她出險……
她都仍想除掉他。之所以不這麼乾,是因為時機還未成熟。
比起前世,這一世的帝王更加沉穩、也更加犀利——她知道一位稱職的帝王應該擁有什麼,正巧重生一世,唐紹清都擁有了。
隱藏在黑暗中的權柄爪牙、不怒自威的帝王氣魄、刺徹萬物的政治手腕、列祖列宗的神明護佑、還有始終濟國愛民的帝者仁心……
她會承繼先人的誌向,重建大楚榮光。
並且有了那幾位“良師益友”,她所思所想,終會實現。
前世種種刺骨剜心的苦痛,她將加倍奉還——丞相、嚴世嵩、羌胡王……一個都逃不掉!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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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京城上下流傳著一個秘辛:
聖上病了,還病得不輕。
漸漸的,街頭巷尾都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內禁昨日竟然進了刺客,差點就殺了皇上,皇上嚇得哭了一夜,得虧皇夫寸步不離地照料著。
這事越傳越怪,演變成了不同的版本:有人說是陛下不止受了驚,還傷得很重,怕是不久於人世了。
有人說這分明是帝後在調.情,昨夜美人嗚咽,怕還有其他原因。
有人說是陛下自導自演,完全就是為了偷懶不上朝。
還有人說是新納的皇夫心眼子多,故意設策在陛下麵前刷好感。
更有人說這事分明就是丞相乾的,把陛下乾掉後,正好讓他兒子稱帝。
隻有伍佰萬知道:捏麻麻的!一個都沒說對。
先不論他的忠心日月可鑒,就說陛下昨日那個虎視眈眈的樣子,哪裡像是擔驚受怕傷勢過重的樣子!
明明他才是那個擔驚受怕的可憐蟲好嘛!
他原以為把帝王抱到內殿就可以了,哪知帝王不準他走,不僅將他推到了床上不說,還用言語脅迫他!說什麼都是她的人了摸一把又怎樣……
嗚嗚嗚嗚嗚嗚……
被虎摸一通後,女帝跨坐在他腰上——但並不是外界傳的那副風流場麵——女帝的眼神裡藏著很多情愫,但唯獨沒有合.歡之欲。
女帝俯下身子,悅耳的聲音在他耳畔蕩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既然夫君演起戲來如此得心應手,不如陪朕再演一場?”
夫君,夫君。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他第一次聽到這兩個字從女帝口中吐露出來,心裡一陣莫名的悸動,他怔了片刻,隨即報以燦爛的笑容。
“願為陛下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於是乎,天還沒亮,伍佰萬就早早起來穿好朝服,替他的皇帝“娘子”打白工。
“殿下,這是錦帛,這是賞賜用的玉幣與金刀,等新科進士來了,您就可以挨個封賞了。”
今日原該陛下親自到場封典新科進士,但陛下身體不虞,故由皇夫權領。
伍佰萬是皇帝的郎君,地位自比皇後,故宮中皆以“殿下”稱之。
伍佰萬展開錦帛,上麵寫著諸多名諱,上文下武依次排列。
文科進士,有不少是他爹的門徒,有的前世還曾與他打過照麵。
他目光往下移了移,看到了武科,裡麵有個名諱讓他瞬間蹙起了眉——嚴世嵩。
楚國吸取前朝吏治經驗,鼓勵地方推舉真正有才乾之士,並送至帝京進行考核——文科進士被放置到帝京周邊做掾吏,而武科進士則真正帶領兵卒拱衛帝京。
試行,然後知不足。
選賢舉能,重在知人善任。
這本身是個合理的製度,但偏偏嚴世嵩的存在讓伍佰萬心生疑竇:帝京的中央軍,事關社稷存廢、皇帝安危,如果放任宵小之徒執掌兵卒、結黨營私,對於集權是個不小的威脅。
上一世,嚴世嵩就是憑借皇夫的地位,竊奪了中央軍的兵權、將皇帝軟禁起來,最終大開城門,放任羌胡肆入帝京燒殺搶掠。無數百姓,變成了羌胡的刀下亡魂。
這一世,嚴世嵩雖然沒有當上皇夫,但如果放任他領了兵權,後果一樣不堪設想。
伍佰萬急躁地將錦帛合上,推到一邊。
嚴世嵩是有些手腕在身上的,他爹那樣的老狐狸都在他手中栽了跟頭,如果真將兵卒放在他手上,隻怕要重蹈太阿倒持的覆轍。
“殿下,殿外的進士們差不多都到齊了,您看何時封典合適?”內侍問道。他算著時候也差不多了,是時候該請皇夫封典了。
“不急,我知道這些文武肱骨忙於伏案,忙於練功,都沒時間欣賞美景。今日我做主了,外麵太陽正足,讓他們多賞賞太陽。”
對不住了諸位文武進士,你們要怪就怪嚴世嵩吧,誰讓他這顆老鼠粑粑壞了一鍋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