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神秘的男人 “同學……(1 / 2)

不怪你 學羲 7032 字 11個月前

海市大學的圖書館裡靜悄悄。

十八歲的江晚南坐在借書台的後麵,眼睛迷茫地望著那大玻璃窗戶。

傍晚剛從寢室騎車出來時,天氣還是好好的,而現在,卻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雨珠一顆顆撲打著玻璃窗,發出細碎微啞的低鳴,把玻璃窗染上一層水霧,透過水霧,校園裡的樹影、湖影、人影都變得朦朦朧朧了。

晚南無意識地望著那片朦朧。

室內很寧靜,寧靜中偶爾傳來陣陣翻書聲,或低聲細語。

晚南很喜歡圖書館中的這種氣氛。她是今年九月剛入學的大一新生,就讀心理學係。

海市大學的名聲響徹世界,它的心理學專業更是在世界範圍內都排得上號的。隻不過,江晚南就讀心理學係,實在是陰差陽錯。

她原本填報的,是海市大學最好的中醫學專業,無奈就差了兩分。僅僅隻是兩分,她就意外和心理學結緣了。

雖說心理學在當下不算冷門,甚至排得上熱門專業,她卻為那所差的兩分懊悔至極:

就是這兩分的差距,她才和心心念念的中醫學專業失之交臂!

複讀?怎麼可能!

她能活到現在,還能一直讀書,讀到大學,全憑哥哥江承岩開的正骨推拿館。就連她想考的中醫學專業,也是為了在畢業之後,學到專業技術的自己能到哥哥的館內幫忙。

六年前,大火吞噬江家彆墅,改寫了江家的曆史。災後,尚未成年的江承岩和江晚南被安排給了一位鄉下的遠房親戚撫養。

這遠房親戚姓方,是個老單身漢。

方家是中醫世家,方老漢從父親那裡繼承了一身正骨推拿的好手藝,江承岩也就師從於他。方老漢是個實誠人,話少心眼好,鄉親們但凡有個頭疼腦熱都來找他。

村裡,像方老漢這樣的樸實人不少。在江承岩的堅持下和熱心鄰裡的幫襯下,江晚南有幸在附近的鄉鎮學校讀書,隻是每天都要步行十幾裡路。

失明的江承岩沒法繼續上學,就留在家幫襯養父。方老漢也非常樂意教他,真心希望他能將這門手藝傳承下去。這樣的日子雖然艱苦,卻也寧靜自在。

豈料在江承岩成年的同一年,方老漢突發急病逝世,他們再次失去了依靠。好在江承岩已經完全繼承了方老漢的手藝——三年來,他始終憋著一股勁,一心學藝,孜孜不倦。

眼下,該輪到他來為這個家撐起一片天了。

被調劑到心理學係,江晚南所計劃的全部事情都偏離了軌道。現在,她也就隻能在校內圖書館找份兼職,每個月換點可憐的生活費,微乎其微得減輕哥哥的負擔。

可未來怎麼辦?哥哥的未來又怎麼辦?

哥哥,江承岩......

不,不能想他,不能讓自己的思想永遠圍繞著哥哥轉,不能!但是,哎!

她依舊在想江承岩,下雨天,哥哥在做什麼呢?要是沒有客人的話,哥哥一定是在聽雨。

“聽”雨.....“聽”雨!

而她呢?江晚南在“看”雨!

雨霧在窗玻璃上繪著圖形,流動的,抽象的,變換的圖形,一片又一片,像樹葉的飄落,像涓涓細流,像各種形狀的花瓣,終將“零落成泥”,卻不曾“留香如故”。

她打了個冷戰。十月的海市天氣多變,似乎轉涼了,早晚溫差好大!

“你好?你好?同學——”

有人在呼喚,她驀然回過神來。這才發現,有個身材修長的男人正站在櫃台前,手裡拿著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馬佐夫兄弟》。

他用另一隻手輕敲著桌子,似乎已經等她好久。

她定睛注視,忽然覺得眼睛一亮,心中微微閃過一陣怦然。

男人氣質溫潤儒雅,相貌英俊,五官如刀刻般俊美,尤其是那對褐色的清澈眼眸,似蘊含著萬千星辰,有著淡淡的暖意,淡淡的深沉,淡淡的不羈。

好強烈的似曾相識感!

可是,“似曾相識”的感覺是人類心理上的一種潛意識,她曾聽室友張雨說過。

她不喜歡這種潛意識,這證明她內心的防線上還有空隙,有弱點。

“同學,”麵前的男人說,聲音清潤而磁性動聽,

“你就是這學期的借書員?”

“是的。”她沉下臉,像是在努力克製什麼,指了指一旁的登記簿和水筆,

“這邊請登記。”

男人瞥了眼登記簿,皺了皺眉,看上去似乎不太滿意。

他輕輕歎了口氣。

“怎麼了?”江晚南問。

“沒什麼。”他靜靜地說,靠在櫃台上,飛快填著表格,一邊填一邊歎氣,

“咱學校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開啟電子借閱?”

她定定地看著他,不知道如何接話。

他把填好的表格交給她,江晚南接過,飛快瀏覽此人信息。

姓名:裴奕

年級:大四

專業:心理學係

心理學係?她停下瀏覽,抬頭看他。

二人的目光交彙,男人微微一愣,隨即靜靜地抿了抿唇,專注地看著她,安靜地對她微笑。他的目光寧靜而深刻,笑容溫潤而治愈。

江晚南忽然感到一陣心悸,美麗的臉龐染上一層紅暈。

“還有什麼事嗎?”她問,聲音波瀾不驚,眼神卻有些微閃。

“同學,我們好像在哪見過?”他輕挑眉梢,凝視她,話裡有話地說,

“你好像還欠了我什麼?”

欠?!

晚南大震,當即從曖昧的思緒中抽離出來。

心臟仿佛受到了狠狠的衝擊,她的臉色驟然慘白。

原來這又是個討債鬼家屬!她當下立斷。

六年前,那場火災不僅改寫了江家人的曆史,還帶走了當時在江家打工的兩個保姆的性命。

所以,裴奕——他到底是秀禾的家屬?還是小翠?

然而,不管他是哪邊的家屬,對我們兄妹倆而言,都是巨大的麻煩!

老天!你一定要逼死我們嗎!她悲哀地在心底呐喊。

江晚南努力想讓自己保持理智,可因為驚懼的情緒太過強烈,身體在不受控製地發抖。

她的顫抖,她的恐懼,她的絕望,裴奕儘收眼底。

“嗯?”裴奕微微皺眉,

“你怎麼了?”

“我不認識你!”她顫抖地說,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臉,“我想......你也認錯人了!”

等不到圖書館閉館,等不到裴奕接話,甚至看不清他麵上的神色。

電光火石之際,江晚南一把抓起身後的書包,狼狽跑開。

裴奕愕然,有些不知所措,隻靜靜凝望她的背影。那窈窕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那一間間,一排排,一列列的書城中了。

就連這一幕,都是那樣“似曾相識”。

雨仍然沒停,江晚南在濕漉漉的道上飛快騎行。風兒帶走了她的驚懼,卻帶不走那濃濃的,心底的悲愁。

她帶了傘,卻沒有拿出,任由雨滴肆意打落在她的頭上,臉上,肩上,身上。

真討厭這雨淋淋的天氣,它把天空都壓暗了,灰灰的天,灰灰的雲,灰灰的雨,灰灰的——暮色。

跟著那灰灰暮色和雨霧一起包圍住她的,又是那隨時發作的病症——灰灰的憂鬱。

帶著這份憂鬱,她像個幽靈般,幽幽“飄”進宿舍大樓。

“誒,你們聽說了嗎?校空手道社團的社長超帥的,哇塞!據說是全校女生心中的男神耶!叫裴....裴什麼來著?”

說話的是江晚南的同班同學兼室友,周雅。

她是那類粗心的女孩子,大大咧咧。本應當為自己的平平相貌和矮小身材自卑的,但由於家中長輩疼愛,她這應有的自卑感從未顯化,反倒是變成了謙虛的美好品質。

“叫裴奕。他還是我們係的學長。那是個真正的天才,兩年就修完了四年的課程,還年年拿國獎,大三就開始實習了,就在旁邊的人民醫院。”微胖的高個子女孩張雨說。她是宿舍的小靈通,全校的八卦幾乎無一不知,也不知她到底從哪打聽到的。

“不是吧,他居然這麼厲害?”

張雨無語地咂咂嘴,她的精細突出了周雅的粗疏:

“拜托,今早不是才跟你說過嗎?又忘了?”

走廊儘頭,江晚南推開了303067的寢室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