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五) ……(1 / 2)

奶奶分了兩張桌子,她和莊夢坐在小桌上吃飯。奶奶說:“女孩子家家上桌吃飯像什麼樣子!等家裡男人都吃了再上桌,這是規矩。”

一家人吃了飯,莊夢收拾桌子,莊武將所有碗筷洗了。

莊順一直沒和莊夢說話。莊夢看著他包著紗布的眼睛,隻覺得等到過年,爸媽看到莊順的模樣,她逃不了一頓打了。

莊順坐在廊下,逗著家裡的烏狗。莊夢小心翼翼挪過去,問道:“你眼睛還痛嗎?”

“痛!痛死了!”莊順看都沒看她一眼。

“那…醫生怎麼說?”莊夢可憐兮兮的問。

“醫生說眼睛要瞎了。”

莊夢包著淚,隻站在旁邊,不斷揪著衣角。過了一會,她說:“你要是瞎了,怎麼辦呢。”

“怎麼辦?我要是瞎了,你得養我一輩子。”莊順終於看她,莊夢見他包著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似乎噴出火,不知怎得覺得好笑,噗呲一聲笑出來,冒出了個鼻涕泡。

“你還好意思笑!等過年爸媽回來,你看我不告死你!”莊順氣急敗壞,捂著眼睛哎喲哎喲叫喚。

莊夢忙說:“你要是瞎了,我就養你一輩子。”

“那我要什麼,你得給我買什麼!”莊順捂著眼睛說。

莊夢想著,他要的不過是些玩具車而已,便點點頭,說可以。莊順笑起來,說:“那我們和好吧,我不告你狀。”

“那你還痛嗎?”

“早就不痛了,男子漢流血不流淚。”

莊夢掰著手指頭等著過年,想著傷了莊順的眼睛,自己肯定要表現乖一些,免得到時候被打得太慘。

於是也不玩了,除了每天必做的家務活,隻使勁趕寒假作業。因為被莊順以眼睛要挾,不得已還得模仿莊順的筆記給他寫作業。

莊順倒是玩了個興高采烈,歡天喜地。甚至還拿包著紗布的眼睛到處炫耀,說自己是“日月神教教主”,要求和他一起玩耍的孩子稱呼他為“教主”。

莊夢小心翼翼,晚上怕踢被子影響奶奶睡覺,便找了根鞋帶,睡覺時穿好襪子,將自己的腳綁在床梁上,這樣就不會踢到奶奶了。

奶奶向來都要午睡,睡醒後就會拿出鞋樣子,教莊夢如何衲鞋墊,在鞋墊上繡出想要的花樣來;或者拿著買來的布和毛線,不是在做衣裳,就是在織毛衣毛褲。

莊夢也必須跟著學一會兒。按照奶奶的說法,大家閨秀不會縫縫補補,不會做鞋做衣裳,以後嫁人是要被彆人笑話的。

寨子裡突然鬨哄哄起來,爺爺說:“我去看看,說不定是收豬的。”

奶奶示意他快去。每到年關,寨子裡會有外地人開著拖拉機過來收大豬,通常都是兩三個人,挨家挨戶的看,價格合適就會把豬收走。

莊文說,這些都是豬販子。把豬收走了,拖到城裡,然後再高價賣出去,賺中間的差價。

“那不過年的話,他們去哪裡收啊?”莊夢一臉天真地問。

“有那種大型的養豬場,平日裡他們可以拖貨,賺點辛苦錢。”莊文說。

莊夢似懂非懂,但還是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寨子裡的人早就一開始就大家商量好了價格,畢竟都是一個村子,平日裡都會交流一下這樣的重大信息。

爺爺把豬販子領到家裡來,莊武立馬拿了兩個杯子給他們倒上熱茶。兩個豬販子捧著茶杯,跟著爺爺的指導去看豬圈裡的豬。

奶奶家有三個豬圈,一共養了七隻豬。豬販子討價還加半天,見爺爺沒有鬆口,也就歎了口氣,同意下來這個價格。

莊夢和大家一起圍著豬販子,見他們答應把豬都收了,都暗暗鬆了口氣。

全家人一整年的收入,全指望著這幾頭豬了。

七頭豬有一頭母豬,豬販子是不會收的。爺爺自己留了一頭,過年殺了,一整年的豬肉都靠著這頭豬了。

也有還沒有輪到的人家,從頭到尾跟著豬販子,這家看看,那家看看,都在心裡暗暗計算價格。

“老莊家今年可以啊,五頭豬都收啦!”一人說。

“哪裡有你家的好,你家兒子出息,都給你們修水泥房子了。”爺爺笑嘻嘻的回。

“冷冰冰的水泥,除了大點,乾淨點,亮堂點,還不如咱們這樣的老房子住著舒服呢。”那人呸了一聲,但聲音裡全是驕傲。

莊夢輕輕拉了拉莊武的衣角,莊武悄悄湊到她耳邊說:“他家兒子在外麵賭錢。”

莊夢哦了一聲,繼續聽著村裡人的八卦。

她聽得津津有味,莊順突然從後麵扯了一下她的辮子,她有些懵的轉頭,莊順一臉的幸災樂禍:“奶奶叫你進去,她有話和你說。”

莊夢半信半疑,猶豫著朝著奶奶的房間去。剛推開門,奶奶說:“莊夢,你跪下。”

莊夢立馬跪在門邊,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腦袋裡一件件閃過今天做的事情,小心翼翼抬著眼看奶奶。

屋裡沒有燈,有些昏暗。奶奶站在窗邊,逆著光。莊夢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誰家大家閨秀像你這樣,外麵全是男人,你跟著去湊什麼熱鬨!”奶奶說。

莊夢不懂,問:“為什麼不可以去湊熱鬨?奶奶,我不明白。”

“那你就在這裡跪到明白為止。”

門重重地被關上,莊夢跪的筆直。

為什麼外麵有男人,她就不能去?

她又不是大家閨秀。大家閨秀是什麼?

學校裡都是男生和女生。男人和女人不都一樣嗎?

莊夢一直跪到晚上,膝蓋又麻又痛,才被莊文和莊武扶起來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