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夢趴在胡晴的背上,家裡沒有雨傘,胡晴用一張大大的塑料薄膜把莊夢包好,又朝著自己的頭上套個塑料袋。
雨打在塑料薄膜上滴答滴答,莊夢隻覺得昏昏沉沉。
卻還是聽得到胡晴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媽,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莊夢小聲說。
“彆說話了,好好趴著,抱緊我的脖子。”胡晴喘著氣,剛好看到一處凸起的牆,走過去靠在上麵喘氣。
莊夢趴在胡晴的背上哭,胡晴哄著她:“一會就到了,再忍忍。”
胡晴踩著水,啪唧啪唧。雨點打在塑料袋上,打在胡晴的頭上,身上。
等到莊夢醒過來時天已經亮了。衛生院很小,隻有一張小小的病床。莊夢躺在床上,抬眼看了看四周。胡晴坐在一張凳子上,握著她打吊瓶的手,靠在牆上睡著。
她的頭發都亂了。眼底一片青黑。
莊夢動了動,胡晴立馬醒過來。見她醒了,忙問:“哪裡不舒服嗎?”
渾身疼。
胡晴叫來了醫生。醫生換了鹽水,又問了些問題,莊夢答了。醫生才說:“醒過來就沒事。吊完鹽水就可以回家了。”
胡晴千恩萬謝,莊夢迷迷糊糊想:生病其實也挺好的。
回去的路上,胡晴依舊背著她。怕她被風吹到,直接脫了外衣把她包的嚴嚴實實。莊夢渾身沒有力氣,胡晴說:“你都長大了,我都背不動你了。”
“小時候你那麼小一隻,這才幾年你就長大了。”胡晴笑起來,似乎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
“媽,我能走了,你放我下來吧。”
“算了吧,你走路都虛。”
似乎是為了分散注意力,胡晴繼續說:“小時候你走丟過一回,那時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爸還和我大吵一架。誰知道你又回來了,真是命大,你應該不記得了。”
莊夢記得的。
那時莊順還不會走路,胡晴背著他去趕集。
她不願意,在家裡哭。胡晴打了她一頓,她想的是:等你走了我悄悄跟著。
那時她應該才三歲吧。
莊夢關好門,一路跟在胡晴的身後,等到了街上胡晴就沒有辦法攆她回來了。
可是,在過一個火車道的時候,莊夢跟丟胡晴了。
她明明看到胡晴就是從這個出口出去的,怎麼等她過來就沒人了。
莊夢邁著短腿,就一路朝著前麵走。隻有一條路,胡晴肯定就朝著這條路走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莊夢到了趕集的地方,卻沒看到胡晴。
到處都是人。莊夢抬著頭挨著挨著辯認,就是沒有胡晴。
心裡發慌,連腳都在抖。莊夢終於走不動路,找了個台階,坐在上麵。
天越來越黑,莊夢看著路,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從哪裡來的了。
哇的一聲哭出來,莊夢越想越害怕,也不顧路人的眼光,隻坐著哭。
有人和她搭訕,她一概不理。胡晴說過,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也彆跟陌生人走。
有人想牽她的手,她使勁掙脫,躺在地上打滾,嘴裡還在大喊:“你不是我爸爸,你不是我爸爸!”
“這誰家的孩子?哭了好久了。”
“怕是丟了吧?天都快黑了。”
“造孽啊,孩子丟了都不找!”
“我中午就看到這孩子坐這了。真是可憐。”
莊夢隻顧著哭,她心裡後悔,就不該出門的。要是丟了被拐賣了,她就一輩子見不到爸爸媽媽了。
人群慢慢散去,莊夢哭得累了,依舊坐在地上。她抬起頭,看到身後有兩座大大的石獅子。
有個挑著豆腐腦攤子的男人路過,莊夢盯著他的豆腐腦,想回家吃胡晴做的豆腐了。
“你是莊夢?”男人不確定的問。
莊夢盯著他,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但是她沒有說話,隻戒備盯著麵前這個男人。
“你怎麼在這?你爸媽呢?”男人繼續問,見她臉上都是乾的淚水,摸了摸,從兜裡掏出一塊餅來。
“吃飯了嗎?給你吃。”男人笑起來,坐在她的旁邊。
莊夢沒接,也沒說話,隻咽了咽口水。
“你是走丟了嗎?”男人問她。
“媽媽說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男人哈哈大笑,繼續說:“我認識你爸媽,我是你爸媽的朋友。你爸叫莊軍,你媽叫胡晴,你家住在狗場街上是不是?”
莊夢又落下淚來,隻小聲的問:“叔叔能帶我回家嗎?”
男人牽起她的手,挑上自己的攤子,一路哄著她。
莊夢留意著,路上的風景和她走過的路高度重疊。
她慢慢放鬆下來,嘴甜甜的喊:“叔叔。”
“那是我們街上的一家人戶,幸好你和你爸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模樣,他說看到你第一眼就覺得你肯定是你爸的孩子,不然就真的走丟了。”胡晴繼續說。
莊夢眯著眼睛,她已經不記得那個叔叔的模樣了,他們搬家太久了,早就離開了狗場街。
她隻記得,那個叔叔一直在笑著哄她:彆怕,叔叔不是壞人。